“不——”我再度有些尴尬,因为我对琴瑟向来不通,“……只是听到蓝卿的萧声,朕心里忽然有这种感觉而已……”见他似乎有些不信,想了想,又添一句,“孝贤皇叔擅笛,朕以前也曾听他吹过类似的悲伤曲调,他说,他是在思念一位故人……”
其实皇叔当时的原话是,“一曲清幽尽,佳人难再得”,只不过这话好像不能随便说给外人听。
蓝若庭闻言愣了愣,而后当着我的面小心翼翼地慢慢收起那支银萧,这才重新看向我:
“说起孝贤王爷,臣方才瞧见孝贤王爷也在城楼上,还和新帝陛下相谈甚欢……”
我听出他似乎话中有话,本能地皱了皱眉,跟着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反问:
“朕和皇叔之间向来如此,难道蓝卿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吗?”
“自然有!”他冷声接上话茬,但语气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王爷刚才的礼数就不对,新帝陛下如今既已登基为帝,就该由王爷向陛下行礼告辞才是,而不是陛下反过来向王爷行礼……”
我被他这话说得一愣,继而终于反应过来,孝贤皇叔方才离去前看向我的那个眼神为何会是那般古怪了。显然,他也意识到我像刚才那样向他行礼是不对的,只是因为我自己当时并没有意识到,所以他便没有点破。
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认为,在皇叔的心里,其实也并不想和我就此生分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我原本郁闷的心情莫名有所好转,但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就被某人接下来的一句话给重新打回了原点——
“……其实光凭礼数不对这一点,陛下刚才就可以治王爷的大不敬之罪……”
我被他这个建议弄得一愣,滞了一会儿方才后知后觉地反问:“原来蓝卿刚才也一直都待在城楼上么?”
所以,他才能将我和孝贤皇叔两人刚才的相处细节瞧得一清二楚……
他闻言挑了挑眉,并不置可否。
我也跟着再度皱了皱眉,直觉他应该不太喜欢孝贤皇叔,难不成这就是蓝家选择支持我登基的原因?
我想了想,依旧答得一脸无辜:“既如此,那你刚才应该也看到了,最后是朕主动向皇叔行礼的,皇叔充其量只是没有点破而已,你让朕如何治他的罪?”
我这话一出口,他先是哑然,继而眼神高深莫测地盯着我,半晌又冲我淡淡吐出一句:“新帝陛下似乎非常信任孝贤王爷?”
虽然他此刻的语气不失质疑,但肯定的成分却明显占了大半。
我的心里莫名“喀噔”了一下,直觉他接下来肯定是要说什么不好的话,但我还是佯装镇定地答腔道:“自然,他可是朕的亲皇叔……”
“亲皇叔?!”
很显然,我的这番回答应该是触到了某人的逆鳞。蓝若庭当即目光灼灼地定格在我的脸上,犀利冷笑:“呵——新帝陛下果真还是个孩子,亲兄弟间尚会为了那个位置自相残杀,更何况是隔了一辈,那位孝贤王爷远没有陛下想象中的这么简单……或许,就连先帝的死也跟他脱不开干系呢……”
我怔住,一句话也本能地脱口而出:“……为什么你们都要怀疑皇叔?”
母后也好,洛心尘也好,现在竟然连蓝若庭都这么说,难道父皇的死因真的跟皇叔脱不开干系?可是,皇叔没有理由要这么做啊……
父皇明明说过,皇叔是不会害他的……
或许是因为我话里的“你们”两字引起了他的注意,蓝若庭听罢突然莫名一滞:“你们?”顿一下,似是有些意外地反问我,“难道除了臣之外,还有谁和新帝陛下说过同样的话吗?”再顿一下,“……是游子涵还是墨梓麒?”
我一愣,还没来得及出声作答,就听到他那厢又自顾自地顺着自己的话往下道——
“……难道是陆锦轩?”他自言自语般地说着,眉心也跟着紧紧拧起,像是有些不敢置信,“真没想到,连他也有这份心思……”
我被他这样的反应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因为他说的这些话,我根本完全听不懂。只除却其中一点——
他的确不喜欢孝贤皇叔,就跟那个洛心尘一样。
按理说,孝贤皇叔和蓝家的交情应该还算不错,为何这个蓝若庭看起来却对皇叔一点都不信任?甚至还当着我的面直接质疑皇叔……这里面难道是有什么隐情不成?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站在皇叔这边说话:“不管跟朕说这话的人是谁,朕都相信皇叔是不会做出对朕不利的事情来的……”
蓝若庭那厢原本还在继续思考上个问题,听到我这句话后脸色立马一沉,旋即眼神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既然话不投机,那么臣也无话可说了,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便直接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甩袖离开了。
我当即懵在原地,半晌才慢慢反应过来,忍不住冲着他离去的方向暗暗腹诽——
这家伙刚才还好意思指责皇叔礼数不周,明明自己才是大不敬,仗着自己是蓝家的人,居然敢跟我这个月檀新帝摆架子,真正是可恶至极!
果然孝贤皇叔说的没错,美人如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远看如诗如画、就跟谪仙下凡似的美人儿,结果才一开口,就令人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