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莫非真是天不佑我大魏?”
魏少府杨阜,也是伐蜀监军,在帐外望着阴郁的天色,任由雨水滴打在脸上,仰天长叹道。
今日的雨势比起向日来说,已经略微减小了一些,但要是因此断定不日就会放晴,却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这一个月来,杨阜不知是第几日看到这样的景象,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却又被接下来重新恢复的瓢泼大雨浇灭。
“少府大人,莫要着凉。”
一旁随侍官员看着这位年过半百,须发已经渐渐发白的老人,很难将他再与二十年前那个英勇抵抗马超的西凉英雄联系到一起,仿佛那曾经的荣耀,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变得轻微。
自杨阜之后,雍凉人士能够在朝中担任要职的人越发得凤毛麟角,他也知道,大魏自从版图稳定下来以后,就逐渐开始漠视这些边地出身的官员,武帝殁后,颍川一带的世家大族重新恢复了活力,一批批三朝老臣无不在为自家的子嗣谋划一个美好的前程。
念及此处,杨阜不禁哂笑一声,他的亲族和子嗣早就在当年和马超的斗争中死伤殆尽,这二十年来,却没有任何续弦之意,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倒也少去了不少烦恼,得以一心一意报答武皇帝的恩情。
“去通传,我要见大司马。”
杨阜回身,雨水顺着他刀削般的面颊淌下,是他仿佛从水里捞上来的一具浮尸,随侍官员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慌忙答应跑向大帐。
半个时辰后,杨阜步入大帐之中,大司马曹真身着便服坐在上首,以手支头,正在小憩。
但杨阜却不以为意,他重重地咳了一声,道:“大司马,连日阴雨,我军已经走了快一个月才勉强看谷口,士兵的士气非常低落。”
曹真闻言转醒,却也不惊,缓缓地放下手臂,答道:“少府见谅,适才真也在为此事发愁,连续三十天的阴雨,着实大大拖延我军的脚步。对了,仲达、儁乂还有伯济那边行进到哪了?”
杨阜摇了摇头道:“我军四散深入敌境,山隔水重,已经完全失去了联系,恐怕只能独立作战了。大司马,这场战争到这里也该知道有问题了。如果再不停手,只怕我军会遭到意想不到的反击。”
曹真踌躇再三,还是说道:“好不容易行军到这里,就这样放弃也实在是愧对圣上对我的期待。何况大魏承平日久,我必须要用这样的战役来培育出下一代的武将才行,哪怕是必须付出点代价。日前我已传令谷口先锋官张虎乐綝,要他们进行试探性地攻击。”
“下一代?”杨阜眉头紧锁,望着曹真,只见这个向日神采奕奕、英姿勃发的武官,此刻却显得十分疲惫和苍老,不禁出言问道:“大司马,莫非您的身体……”
曹真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下去:“这件事少府心里知道就好,要是说出来,恐怕会动摇军心。”
杨阜叹了口气,不再追问:“既然大司马已经下令,那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张虎乐綝之辈,未经战阵,如此贸然出击,岂不是凶多吉少?”
曹真摆摆手道:“少府请放心,一位‘军师’主动请缨,上前线指挥进攻了。”
“军师?”杨阜疑惑道,他并没有听说过军中有哪位被称作军师之人。
“是啊。”曹真的脸上露出宽慰之色,答道:“我们曹家,最厉害的‘军师’。”
——
“公主,已经爬得够高了,我的马都快吃不消了!”
两人两骑悄无声息地在山岭之上跋涉,隐约看得山下方一处处灯火和营寨。
“噤声,我在估计蜀人数量。”
东乡公主曹忆此时一声戎装,身披轻甲,凛凛然有一丝武将气质,策马在前,向下望道:“还不够高,得再往上走点才行。”
说罢,曹忆一抖缰绳,坐骑狠狠地打了个响鼻,往岭上走去。
说起这匹坐骑,却是大有来头,正是曹真坐驾,唤做“惊帆”,跋山涉水,如履平地。正是因为曹忆执意要往前线进行指挥,曹真才将这匹宝马借给她,以保证东乡公主的万金之躯。
但如若此刻的曹真知道公主殿下居然骑着他给的名驹只身犯险,不知道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公主,等等我!”
许仪身形硕大,胯下的马只是一般战马,驮他上山已是精疲力竭。无奈,许仪只好弃了马,徒步跟在曹忆身后,一并往岭上走去。
早前刚下过雨,但这天仍旧阴郁得可怕,曹忆来到岭上高石,终于得以将整个蜀营尽收眼底。
纤弱的身形在风中伫立了良久,这位年轻的公主方才发出一声喟叹:“诸葛孔明,真是天下奇才……”
许仪在一旁挠了挠头,道:“公主莫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不就是几个帐篷么,和俺们大营也没啥不同啊。”
曹忆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懂,这营垒四正四奇,暗合八阵之道,若是我军强攻,恐怕攻下一营,就会被其他七营包围其中,凶殆异常。”
“这么玄乎?”许仪瞪大了眼睛瞧着山下的营盘,努力想要看出曹忆所说的“八阵之道”。
“这么看来,攻坚是不成了,只能期望进行野战……”曹忆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时,岭下不远处忽然传来人声。
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先传来:“姜大哥,此岭高耸,正好能看到曹军先锋营寨。”
接着一个年轻男子答话道:“还是马贤弟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