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一句话就如同一道闸门,能关闭滔滔不绝的大嘴,对陷入偏执状态、意犹未尽的梅津美治郎大将,尤为如此,满是亢奋而潮红的脸上,顿时一呆滞,不确定的问道:“松田君,可是大本营要往满洲战场增兵的消息?”他忽略了松田中将特意强调的“不得不”三个字。
松田参谋长忽然升起一股恻隐之心,若说可怜,莫过于眼前这位沉浸在偏执与幻想之中的梅津大将了,恍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一个可怜的角色,自己做人还是非常厚道的,原本不想当着总部这么多高级军官们的面儿,给自己这位曾经的上司,过于沉重的打击,但话头已经赶到这儿了。
松田中将嘴角带上一丝苦笑,目光似乎在回避着什么,说道:“不是,梅津大将,在新京的时候,我接到大本营的特急绝密电报,大本营军务次官南次郎大将,已经被任命为关东军总司令官,现在,正在赶来奉天的路上!”
作战室内,顿时如同死一般寂静,所有被莫名其妙召集来,开军事会议的关东军军官们,都目瞪口呆,脑子似乎还没有从这个惊人的消息之中,清醒过来,“啪!”梅津美治郎大将手里的指挥棒,掉落在地上,在一片死寂又压抑的气氛之下,格外的刺耳,随即,梅津大将本来充满亢奋情绪的身体,如同破了道口子的气球般,瞬间枯萎下来。
目光呆滞的梅津美治郎大将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寂静压得关东军军官们,喘不过气来,松田参谋长心里叹息一声。摆摆手,这些军官们如梦大赦般,带着震惊的表情,轻手轻脚的溜走了,作战室内。只剩下梅津大将和松田参谋长两个人。
沉默维持了许久,梅津大将缓缓的抬起头,眼中闪动着丝丝凶光,暗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语气阴森,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般。
梅津大将问得没头没脑,就是简单的一句“为什么?”但松田参谋长却心知肚明。已经摊牌了,他的心里倒是平静了许多,迎着梅津大将凶狠的眼神儿,淡淡的说道:“形势所迫!梅津大将,你在战场上失踪,下落不明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自认为能力有限,无法掌控满洲的战局,唯有向大本营如实的报告满洲战场的情况!”
梅津大将叹息一声,神情落寞,说道:“明白了!南次郎大将什么时候到达奉天!”
“大概还有四个多小时吧,现在南次郎大将现在已经到达了抚顺南部的拉古!”松田参谋长回答道。
“好!松田君。拜托一下,等南次郎大将到达奉天关东军总部的时候,安排我跟他见一面,现在,给我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准备一顿晚饭,还有——还有我的军装!”梅津美治郎大将缓缓的走出作战室,貌似恳求又似乎在命令着说道,背影萧索而瘦弱,那个曾经体壮如牛、气势如虎的梅津大将。就此死去。
松田参谋长心里一阵感慨,莫名的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触,“没问题,大将阁下,现在。您还是我的上司!帝国陆军大将!”这算是给梅津大将最后的尊重吧!
凌晨的时候,为了躲避可能遇到的独立师部队,绕了很远的路,颠簸了几乎一整夜的南次郎大将,风尘仆仆带着满身的疲惫,终于赶到奉天关东军总部,迎接他的,只有总参谋长松田中将等寥寥几人。
一下车,南次郎大将看了看在昏黄的灯光下,熟悉的一切,深吸一口气,离开才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再一次回来,走的时候,满洲局势虽然危急,但没有道理无法收拾的程度,现在回来,是为了挽救一百多万关东军士兵生命,而向那个帝国的死敌——支那魔鬼唐秋离求和来的,恍然间,他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触!
松田总参谋长陪着南次郎大将往总部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总司令官阁下,您远道而来,一路鞍马劳顿,职部已经为您准备了热水和晚餐!”
“嗯!”南次郎大将未置可否,表情冷淡的答应一声,了解老长官脾气的松田中将,不以为意,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总司令官,梅津美治郎大将回来了!”
“哦?”南次郎大将终于吃惊的动容了,猛地停住脚步,目光审视的看着松田总参谋长,“梅津君有没有负伤?身体还好?你将他安置在了什么地方?”
一连串的问题,貌似对同僚很深的关切,但松田中将知道,这不是老长官想要问的,“梅津大将提出来,要与您见一面!”他如实回答道。
南次郎大将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吩咐到:“松田君,你安排一间静室,简单的准备些纯本土风味儿的菜肴,要多准备些上好的清酒,我与梅津君边吃边谈,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哈伊!马上按照您的吩咐去办理!”松田中将一个立正,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忽然轻松下来,似乎梅津美治郎大将这个包袱,有人接过去背着了!
换了一身新军装,收拾得一尘不染但依然面色晦暗的梅津美治郎大将,跟着松田总参谋长,走进一间静室,南次郎大将正在等着他,然后,松田中将悄悄从外面的把门带上,屋子里,就是两个人了,关东军两任总司令官,终于碰面了,不是第一次,但两个人的角色,已经彻底倒转。
南次郎大将吃惊的看着,瘦得没了人形的梅津大将,三个月前,交接关东军总司令官职务,也是在关东军总部,那时候的梅津美治郎大将,何等的意气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