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又过了五六曰,关卓凡来找白氏了。
“嫂子,”他笑嘻嘻地说,“你这一阵子辛苦了,今天请你出去看景,散散心。”
“哪有什么辛苦?”白氏心想,从前的曰子,说辛苦是真的,自从关卓凡回来,百事不忧,曰子实在是滋润得很。然而嘴上虽是这么说,听得要出门,女人家没有不高兴的,出了房门一看,图伯和小福都在院子里,一身新衣服,打扮得整整齐齐,小芸牵着小福的手,也穿得漂漂亮亮。
白氏见人人都是喜气洋洋,跟过年似的,倒是自己这身家常的打扮显得有点格格不入,犹豫了片刻,说了声“你们等等我”,又蜇回房去了。这一等,足有小半个时辰,再出来时,众人都是眼前一亮。见她换上了一件如意襟的玫红色小夹袄,发髻上别着一支小巧的黄杨木扁方,耳上悬着一对宝针耳钉,脸上淡淡施了脂粉,明眸皓齿,摇曳生姿,直似画中人一般。
关卓凡一向垂涎嫂子的美貌,却不知她打扮起来,竟可以美到这样的地步,不由看得呆了。白氏自己,守孝的时候自不必说,即使是满孝以后,也从未做过这样的装扮,此时见大家都看自己,心里有点发慌,故作恼火,嗔怪道:“怎么了,都看什么呀?走啊。”
关卓凡摇摇头,一边走,一边说:“万万不能让皇上看见了你。”
看见了便怎样?白氏知道他又在说风话,脸一红,只当做没听见。
外面已经雇好了两辆车,几个人上了车,从城南的东头,向西头行去。白氏和小芸小福坐一辆车,时不时地偷偷掀开车帘,向窗外张望,一览市井繁华,又问小福:“咱们这是上哪儿啊?”
小福笑着回道:“少爷说,到地方您就知道了。”
“死妮子。”白氏嘀咕了一句,也就不再问了。
走了不到两刻钟的样子,车驾拐进了一条宽敞的胡同,随着“吁”的一声,停了下来。小福麻利地下了车,把白氏搀了下来,再去抱小芸。白氏放眼看去,见车停在了一家宅子门口,新刷过黑漆的广亮大门,富丽堂皇。正在疑惑,关卓凡已经打头走了进去,白氏由图伯陪着,只得也跟了进去。才迈进大门,门内三四个家仆模样的人,穿着蓝布衫子,见她进来,一起垂手请安:“太太好。”
太太?白氏迷糊了,见其中一个十七八岁的仆人有些面熟,仔细一想,这不是图伯的小儿子么?
图伯的老伴早已亡故了,留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一个牛录家里做长随,前年随着主人去打长毛,在随州阵亡了。这个小的,是在一个宗室家里做包衣奴才,偶尔来看看图伯,自己也曾见过的,今天怎么会在这里?在这里也就罢了,却怎么又会叫自己“太太”?
只有一家之中的主妇,才可以被称为太太。白氏心里发慌,却见关卓凡自顾自地穿过院门,走进内院去了,图伯在她身旁将手一让,说道:“太太,这边走。”
连图伯都忽然改了称呼,这是什么意思?白氏晕晕地,又问不得,只好亦步亦趋地随着关卓凡走了进去。
进去了才发现,院子之中还套着院子。又走过一道院门,才来到正院,门内两旁却站着一个老妈子,两个丫鬟,见她进来,又一起屈膝行礼:“太太好。”
白氏也不管了,先从前到后看了一遍——这居然是个五进五出的大宅子!所谓“五进五出”,指的是这个宅子,是由五个院子环环相连组成。第一个院子,设有耳房,马房;第二个院子,有两排厢房;中间的正院,是正厅和书房的所在,另有一排厢房;第四个院子,是内院,设着品字形的三间大套房;内院的后面,则是一个花园。宅内的每个房间,都是四白落地,拾缀的整整齐齐,大件的家什,也都齐全。
这样的宅子,虽不能跟王府侯门相比较,但一般大臣的家宅,也就不过如此了,至于那些清水衙门的官,和非当红的詹翰科道,则是根本不敢巴望的。
“嫂子,”待到都看完,关卓凡请白氏在正院的厅里坐了,微笑道:“以后,咱们就搬到这里住,好不好?”
“你要租这个宅子?”白氏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他真的说出来,还是大吃一惊,摇头道:“这得多少钱……”
“图伯,替我拿过来!”关卓凡扬声喊道。图伯闻声,手里拿着一卷文书走进来,递在桌上展开,推到白氏面前。白氏一眼便看见,在这张房契屋主的位置上,居然清清楚楚写着自己的名字。
这一下惊得目瞪口呆,仿佛做梦一般,而关卓凡还在娓娓说着:“嫂子,咱们住内院。你住正屋,让小福带芸儿住东厢,我还是住在西厢房。正院里的偏房,给丫鬟和妈子住,外面的两间院子呢,是图伯和男仆们的地方。图伯的小儿子,是我替他赎出来,以后随我在营里做个听差。”
白氏半晌才回过神,终于相信这是真的,自己和妹妹,这就有了自己的房子,再也不用去看卓仁的脸色,再也不用去听那些刻薄的闲言碎语。讷讷半晌,颤声道:“卓凡,你这是何必呢……这么大的宅子……就算你挣了钱,我替你攒起来,留着将来娶亲用……”
“我在外头出兵放马,刀头舔血的事,保不齐什么时候人就没了,不能不预先做个打算。”关卓凡不动声色,从底下又抽出一张文书来,“我让图伯在通州盘下了一个庄子,不大,两百来亩地。以后就算我有什么三长两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