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祥想保留神机营,并不仅仅因为“香火之情”,更重要的原因是,神机营是再造八旗战力的最后努力,神机营裁撤,不啻宣告,再造八旗战力的努力,彻底失败了。[
许多旗人,上层、下层的都有,一厢情愿的把轩军视为“旗营”,以为轩军能打,就是八旗能打。但是,文祥非常清醒:轩军不是“旗营”,轩军能打,绝不等于八旗能打,相反,轩军的崛起,进一步反衬出八旗战力的衰微轩军之构成,汉人占了绝大多数。
事实上,除了关卓凡带出北京的六百二十七人外,十万轩军,几乎就没有几个旗人了。
就是那六百二十七人,也是汉军和汉人居多。
有时候,轩军会含糊其辞的自己给自己戴上一顶“京营”的帽子,但是,“京营”和“旗营”,毕竟不能完全等同。而且,轩军之所以要自居“京营”,其祥也是晓得的:不过是为了军费报销方便“京营”军饷的报销,不必到户部“投文”,也不准户部诘驳,只要奏准了“上头”,到八旗俸饷处记档就是了。
轩军和八旗真正的关联,只有一点,即其脑,是一个旗人。
神机营才是真真正正的“旗营”。
可是,神机营既为醇王之禁脔,醇王又恃神机营矫诏造乱,则关卓凡对神机营会作何取态,并不难想象。
本来,文祥想着,若将神机营“输诚”于轩亲王就当是您的战利品好了,也许,他会愿意保留神机营?
另外,文祥也确实抱有关卓凡可以“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的幻想也许,轩军接手神机营之后,神机营真就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了呢?
可是,在人家眼里,神机营不过三万只烂桃子罢了。
没有人会将烂桃子当成战利品的呀。
文祥亦不得不承认,关于神机营的一切,“羊”也好,“烂桃子”也好,“石头”也好,关卓凡说的,都对。
事已至此,形势比人强,他已无法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只能默默点头。
同时,心情异常沉重。
不仅仅沮丧于再造八旗战力的努力的失败,也是因为,神机营之去留,关系三万多号旗人的陟黜乃至生计,其中,还有许多黄带子、红带子该如何妥善安置他们?这可不是三十人、三百人,是三万人啊!安置不当,会不会又掀起什么大的波澜?
“至于已经花掉的那一千万两的银子,”关卓凡看了文祥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我也很心痛,可是,正因为如此,才不敢继续往神机营身上砸钱了不然,打水漂的,就不止于那一千万两了!”
顿了顿,“拿洋人的说法,这个叫做‘止损’。”
“止损”二字,四位大军机,都觉得一语祥都不禁微微颔。
“远看成岭侧成峰,”关卓凡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醇郡王闹的这一出,咱们若是‘侧看’,倒也不见得就是坏事从今往后,每一年,他可是都为朝廷省下来二、三百万两银子呢!”
众人哑然。
可是,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如果醇王不矫诏造乱,真的像他自己宣称的那样,“心灰意懒”,“除了办好神机营的差使,再也不想过问朝政”,神机营就无法裁撤,朝廷就得继续往水里扔银子一年二、三百万的白花花的银子啊!
“一年多出二、三百万的银子,”关卓凡含笑说道,“不几年,又是一个一千万两了咱们能够多办多少事情?所以,很该好好儿谢谢醇郡王!”
这个话,不晓得是调侃还是反讽,四位大军机都只是笑一笑,没有人接口。
没有人晓得,这其实是轩亲王的肺腑之言奕譞,你矫诏矫得好,造乱造的妙!
“关于神机营之去留,”关卓凡说道,“各位还有什么高见吗?”
曹毓瑛看了文祥一眼,见文祥不做声,便开口说道:“我想,之所以要裁撤神机营,固然是因为神机营朽木难雕,虚靡国家钱粮,不过,摆在第一位的,还是神机营本为天子禁军,却阴蓄异志,谋为不轨,荒悖至此,何得再为天子禁军?明上谕的时候,这一层,一定要说透。”
许庚身桴鼓相应:“琢如说的不错!这个……有主有次,先主后次,主次之分,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能颠倒了过来!”
郭嵩焘拈须说道:“正是!矫诏造乱,奕譞是恶,神机营的角色,最起码,也是个‘附逆’!”
对曹、许、郭三人的说法,文祥心中,是不以为然的。
在他看来,真正“阴蓄异志,谋为不轨”的,其实只有醇王一个人,神机营不但没有“附逆”的心思,反而可以说是“深明顺逆大义”的,不然,怎么解释荣禄、恩承、文衡三人的出?
不过,他明白曹毓瑛何以要做许庚身口中的“主次之分”。
若以“朽木难雕,虚靡国家钱粮”为由,裁撤神机营,一定会有许多人不服气别人不说,神机营那三万只“烂桃子”,一定都是不服气的神机营是不中用,可是,前锋营呢?健锐营呢?骁骑营呢?火器营呢?哪个比神机营更中用些吗?为什么只裁神机营,不裁其他的京营?
搬出“阴蓄异志,谋为不轨”,神机营就只好自认倒霉了,人家前锋营、健锐营、骁骑营、火器营的头儿,可是没有犯上作乱的“异志”啊!
还有,虽然整个神机营中,真正“阴蓄异志,谋为不轨”的,只有醇王一个人,但是,以“阴蓄异志,谋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