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亲王府大门门洞里,荣禄端坐在长条凳上。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和轩亲王直接打过交道,自己的位份不算高,轩亲王又在伤后将养之中,他其实并没有足够的把握会得到接见。不过,现在是多事之秋,也许,轩亲王能够从“神机营全营翼长”这个身份上面,感觉到些什么?可是,万一轩亲王不肯接见,自己又该动以何辞?反正,给轩亲王府的门上塞银子是不行的……
正在忐忑,“轩亲王府的门上”已经回来了,“荣大人,请跟我来。”
荣禄大松一口气,“劳烦贵纲纪了!”说罢,赶紧跟上。
接见的地点在西花厅。
等待的时候,荣禄只半边屁股沾着椅子,双手抚膝,腰背挺得笔直,努力抑制着自己加速的心跳。
他不是没有见过大场面的人,醇王之外,其他的亲王、郡王,交道也打的不少,可是今天不同!
呼吸之间,荣辱云泥之判,甚至,生死出入之别!
不能不紧张啊!
还有,毕竟所有人都视醇郡王为荣仲华的恩主,自己改换门庭的同时,必然意味着要反噬旧主,得想个法子,不叫新主觉得自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这个分寸,如何把握,煞费思量……
正在浮想联翩,门外高声唱名:“轩亲王到!”
荣禄赶紧站了起来,垂手肃立。
关卓凡一进门,他立即抢上,撩起袍子,双膝跪倒,照参见亲王的大礼,磕下头去。
“卑职请王爷的安!”
关卓凡微微一笑,“仲华,你太客气了,我身上不大方便,也不能虚扶你,快起来吧。”
“谢王爷!”
荣禄站起身来,认真的觑了觑关卓凡的脸色,欢然说道:“王爷气色不错!这……真正是国家之福!卑职可算是放下心来了!”
这几句话,神情、语气,极其诚挚、自然,就算关卓凡明知他有意奉承,心里也是妥帖受用的。
“运气总算还没有全坏掉,”关卓凡又笑了笑,“不过,打了那么多的仗,从没正经受过一次伤,承平之际,倒翻了船也算丢人!”
微微一顿,“好了,不说这些个了,坐吧!”
宾主落座,侍女上茶。
趁着这个当儿,关卓凡好奇的打量了荣禄几眼。
这是一个极其俊秀的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不过二十许人,穿越以来,关卓凡所识之青年男子,大约只有陈亦诚和王庆祺二人可以比拟,怪不得,有嫉妒他的人,传言荣仲华是醇王的男宠呢?
当然,这是胡说八道,醇王持身甚谨,没有什么男风的爱好。
不过,不晓得原时空荣某人和慈禧的传说,是不是也是胡说八道?如是,某种意义上,这个荣仲华,倒可以算是自己的“情敌”了……
侍女退下之后,关卓凡含笑说道:“仲华,你一向少登我的门儿,今儿,算是稀客。”
“王爷日理万机,一刻千金,”荣禄斜签着身子,微微颔首,“我是什么位份,敢擅造潭府,打搅机宜?”
顿了一顿,“可是,今儿我遇上的事情,不但叫人震骇莫名,忧心如焚,更关乎社稷安危,国运兴衰!所以,不能不来禀知王爷,听取进止。”
说到“震骇莫名,忧心如焚”之时,荣禄脸上,极自然的换成了一副震怖忧虑的神情。
“哦?”关卓凡微微皱眉,“有这样的事儿?你说吧!”
荣禄踌躇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看。
关卓凡晓得他的意思,微微提高了声音,“都下去吧!”
屋内的侍女,立即退了出去。
关卓凡说道:“屋外的卫兵不能撤没法子,这是近卫团的规矩。不过,人都是最可靠的。再说,只要咱们不大喊大叫,他们也听不清屋内的说话,你有什么话,这就说吧!”
“是!”
顿了一顿,荣禄说道,“今儿我奉命到太平湖醇郡王府,本来的通知,是会议神机营会操事宜,谁知”
又顿一顿,“醇郡王拿了一张白绢出来,说是,说是,母后皇太后的……‘密诏’。”
说到这儿,荣禄偷偷觑了关卓凡一眼,却见关卓凡面色平静如常,也没有接他的话的意思,只好自己继续说了下去:“‘密诏’上面的话,殊骇视听,简直,简直,呃,非生人所敢闻……”
关卓凡皱了皱眉,说道:“仲华,做臣子的,以‘殊骇视听’、‘非生人所敢闻’一类说辞,议论懿旨,怕是不大妥当吧?”
“王爷教训的是!”荣禄赶忙说道,“可是,乍闻之下,我当时……确实是震骇莫名!当时,自然而然,就生出了‘非生人所敢闻’的念头这个,不敢欺瞒王爷!”
说罢,停了下来,等着关卓凡问,“密诏上面,都说了些什么?”
可是,关卓凡不说话。
静默片刻,气氛尴尬,荣禄只好说道:“密诏上说”
“既为密诏,”关卓凡摆了摆手,打断了荣禄的话,“承旨之人之外,不宜与闻。”
荣禄一滞,“可是,呃,这个”
“哦,我明白了,”关卓凡说道,“懿旨上有我的事情?”
“是……”
“嗯,要我接旨吗?”
“啊,不是,不是!”
“仲华,”关卓凡无可奈何的一笑,“你把我弄糊涂了行,你说吧,我听听。”
荣禄松了口气,随即又暗暗的吸了口气,说道:“密诏上是这么说的”
微微一顿,“谕醇郡王等:呃,关卓凡……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