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了两句,再度泣不成声。
乔楠将电话都快捏碎了,说道:“让乔琳陪你一起去。”
“……嗯?”
“我跟乔琳说,让她陪你一起去。”乔楠说道:“你一个人,操持了那么多事,已经体力透支了。我不心疼你爸,但是我心疼你。”
文婧不说话,任凭泪水在脸上流淌。
“文文……”
“嗯?”
“我明天去找领导商量,把休假的日期往前提一下。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去陪你。”
文婧只是啜泣,并没有答应。但乔楠感觉到了,她心里有怨气。她失去了至亲,作为她最信任的人,他却不能分担。她再怎么善解人意,现在她也是怨恨他的。乔楠仰天长叹,也并不奢望她的谅解。
如果老文是个普通老头,乔楠早就赶过去了。可他毕竟不普通,要不是挂念女朋友,乔楠才不会为他改变计划。
挂了电话之后,乔琳就给文婧打电话,但是文婧只让她准备期末考试,并不用她过来帮忙。
乔琳用狗一般灵敏的耳朵,察觉到了她的冷漠。在她心目中,文婧一直都是一位温柔可人的小姐姐,可一旦冷漠起来,真的好可怕。
乔琳把情况如实汇报给了乔长官,乔楠很冷静地说,知道了,你别再管了。
一方面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杀母仇人,一方面又是他爱到骨子里的爱人,现在该怎么办?乔楠找不到答案。
他跟文小姐,爆发了交往以来第一次冷战。而这次冷战的规模,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期。
乔楠还是拜托了转战到公安战线上的老战友,请求他们帮文婧办一些手续,不要让她跑好几趟。还让他们查到了文婧的行踪,又拜托小杨过去陪她。
以前他做这些,文婧会感动,就算他不在身边,他也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当。现在她一点都不领情,就算看到小杨,也会毫不客气地驱逐他,跟他说,她想一个人待着,陪父亲说说话。
小杨同样如实汇报给老排长,乔楠又是长叹一声。
文婧去的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存放她父亲骨灰的寺庙。她推掉了所有工作,拒绝了所有朋友的好意,就她一个人,在那里一坐就是一天。
小杨远远跟着她,她跟父亲说话,他就在台阶上坐着,像极了一条小忠犬。那天夕阳西下,小杨正百般聊赖地抓着一根狗尾巴草,一抬头,文婧就站在了他的旁边。
经历了父亲的丧事之后,文婧迅速地憔悴了下去,一双好看的眼睛也变得没有神采。小杨刚要嘘寒问暖,她已经在身边坐了下来,说道:“你年纪还小,还体会不到失去至亲的痛苦吧?”
“怎么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得病死了。”
“……”
“我爸病了很久,把家底都耗干净了。可我记得,我妈当时还是不想让他走,我们睡着后,她就偷偷哭。我不止一次听到她说,我们家的天塌了。”
“是啊……就算他病着,但他还存在着,就是一种力量。有人说,我爸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也有人说他还不如死了好……可他们不知道,只要他在那里躺着,我就觉得特别欣慰。”
“文婧姐,你也别太难过了。你还有我们老排长呢,他人很可靠,不会让你受苦的。”
文婧捡起一块石子,扔了老远。
小杨眨巴眨巴眼睛,暂时闭上了嘴。
“我抱怨过我爸,抱怨他闯了祸还要我妈承担,抱怨他一逃走就在异国他乡娶妻生子……可是越长大越明白,他对我很好的……我敢去中东旅行,敢踏入模特圈,都是因为他……有他在,我做什么都有底气……”
文婧又红了眼圈,小杨却听迷糊了:“可是……你的爸爸躺在病床上以后……我们乔排长,不是比他更可靠么?”
文婧再次抓起一块石头,愤恨地扔了老远。
小杨又怕自己说错话,将头低了下来。
“小杨……那个……我就是打个比方,比如说,你的父亲不是死于疾病,而是死于车祸,肇事者还跑了,你会怎么办?——我真的是打个比方,你千万别生气。”
“怎么办?当然是找到他,追杀他,让他血债血偿啊!这事还有妥协的余地吗?”
他说得斩钉截铁,而文婧打了个冷战。
“可是文婧姐,干嘛要做这样的假设?真有这样的人吗?”
文婧又扔了一块石头,沉默地想着——这么一看,乔楠对她父亲,也算仁至义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