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愿意为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泡沫跳进海洋。
他们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雪地中,飞舞的雪花遮天蔽日。这倒反而有利,过分洁白的雪地在阳光的照射下晃眼得很,甚至有可能引起失明,现在这样的飞雪漫天,反而更为安全。
俘虏被绳子拴着,走在前方,冻得脸都紫了,但是他什么也不敢说,只是一边发抖一边带着路。他只能在心底希冀着这三个人到了目的地就会放他走。
他们越来越往北,飞雪更加密集了,几乎占据了每一点空间,眼前只有白色的的雪花,即便伸出手,也要伸到面前才能看清那是自己的手。这里比刚才他们待的地方更冷,相隔不甚遥远的两个地方温度差别竟然如此大,实在是匪夷所思。他们已经完全看不见俘虏在哪儿了,只能不停地拉着绳子确认他还老老实实地带着路。拉着绳子的手和现在雪地里的脚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就像是骨头与血肉的末端生生地接上了两块冰。
走着走着,手脚突然恢复了知觉,就像血流一下子畅通了,紧接着手和脚又开始发烫,就像是浸泡在热水中一般。手脚越来越热,像是被开水浸泡一般,这股热量开始沿着手脚蔓延到手臂和腿。实在是太热了热得人想把衣服脱掉。
因玫并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大声告诉他们:“怎么突然变得好热。”
卓加明白,这是冷到了极致,他们的身体已经在冻坏边缘了。索格拉过因玫,因玫体型娇小,在这灾难般的风雪中很容易被风吹走或是被雪掩埋。索格环着因玫,艰难地向前走着,卓加对他这种标杆般的骑士精神不置可否。在索格看来,极北之地真是最适合埋葬因玫的地方,无人知晓,而且理由充分。一个树精冻死在雪地再正常不过,瑟西再多疑也说不出什么。
但是现在不能说什么,不谈他还需要索格的力量,目前最重要的是穿过这片风雪,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烫,要是短时间内出不去的话,他们就真的回不去了。
又走了几十米,风雪一下子消失了,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阻隔在外面了一样。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雪原。
他们立刻查看自己有没有冻伤,幸好只有一点红肿充血,其他并无大碍。
而那个俘虏却凄惨得很,他没有任何防寒衣物,穿过了这么大一片低温风雪区域,浑身都肿胀成了紫黑色,他裸露的手和脸已经有地方坏死,然而却没有血流出,他的血都被冻住了。他倒在地上,躯体僵硬无比,只有喉咙中还有一些嘶哑的气音。
索格于心不忍,将披风披在他身上,因玫怯怯地站在一边,什么都不敢说。
卓加嗤笑了一声,说:“别忘了,他的衣服可是你让他脱下来的。”因玫蹲了下来,将手放在地面上,片刻后,地面微微震动着,几条绿意盎然的藤蔓从雪地里钻了出来,迅速成长,很快枝繁叶茂,覆盖在那个俘虏身上。卓加正想讥笑她浪费魔力,那些枝叶逐渐化作浅绿色的光点,融入俘虏的身体。身体的创伤很快被修复好了,僵直的身躯舒缓下来,呼吸也渐渐顺畅。
索格忍不住说:“他们想要围捕你,就像对待猎物那样。”因玫犹犹豫豫地说:“但是,冻死也太惨了。”索格哑口无言,就冲他们在围捕的时候喊的那几句话,因玫都应该见死不救,但是他又不好说出口。卓加讥笑道:“你浪费魔力救了一个渣滓,他可不会心怀感激,在他们看来,女人为男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索格冷笑一声,回敬道:“说的好像你不是这么认为的一样。”
因玫摇摇头,回答道:“不会浪费,我的魔力来源于大地,只要本源之木没有事,我在大地上就可以有着无尽的魔力来源。”卓加若有所思,不再言语。
“他待会儿自己会醒,我们走吧。”索格招呼道,时间不等人,即便心怀慈悲地救他一命,也没必要操心他醒过来之后的安全了。
因玫用手抚摸着藤蔓,上面又迅速结满了浆果,然后跟着索格和卓加匆匆赶向救济者的基地。
俘虏几近涣散的意识渐渐回笼,他强撑着睁开眼,只看见因玫收回手起身匆匆离开。他躺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坐了起来,他身上的藤蔓和披风都滑到了地上,藤蔓上红艳艳的浆果圆润可爱。他摘下一颗浆果,用颤抖的手将浆果放进嘴里。被寒冷冻住的浆果已经失去了原先的弹性和柔软,变得冰块一样坚硬。冰块一样的浆果在他嘴里慢慢变软,他咬了一口,浆果甘甜的汁水流进口中,他冰冷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他拿着这条能提供带来温暖的浆果的藤蔓,突然落下泪来,他不住地呢喃着什么,那是他母亲的名字。最后他止住眼泪,拾起披风,紧紧地裹在身上,他拿着藤蔓,又回头向风雪之地走去。
现在卓加他们走的这块地方没有丝毫风雪,雪地明晃捂住了因玫的眼睛,因玫嘟囔着问:“老师,为什么要捂着眼睛啊?”“雪地里直视积雪,有可能失明的。”索格耐心地解释道,脸色却越来越凝重。
风雪肆虐尽管是极北之地的特色,但是在永冻冰原附近是没有飞雪的,永冻冰原附近没有一丝风,那里被人称之为边界,不是简简单单某一个区域的边界,而是世界的边界,万物的终末。黑魔女塔特莉斯在放出永冻冰原的寒冷之后转瞬被冰原那恶魔般的冰雪风暴撕得粉粹,她的血肉渗入了边界,于是边界便没有一丝风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