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 家里做事务的摊子,在天擦黑的时候,就拾掇的差不多了。栓成本来是计划着回县里的,看看天也不早,决定留下。
从西乡请来的龙杆主家给出了个主意,既然没人能抬着走,干脆叫车往坟地里送行了。作为没有办法的法子,也只能这样。主家招呼开车师父把车头掉好之后,慢慢悠悠的倒退着从西长坡那边到了秦家门口,拾掇停当,人们七手八脚把套着龙杆的棺材闹上了车。主家上了车坐在一边,叫师父发动车,师父打了几回打火,车却只是发颤,闷哼了几声,愣是没着。师父没在意,接着连续打了几回,还是不行。他把脑袋伸出来说,大概是电瓶没电了。主家问他不是刚换了新电瓶没多长工夫吗?师父回嘴说你也不说你掏了几个钱买的电瓶?主家回避了这个问题,不好听的话说了几句之后,司机跟主家吵吵起来,接着摔门下车,独自圪蹴到了崖边上,吃上了烟。这个场面,反倒是还得秦家人给说和。润成披麻戴孝的过去好说歹说,司机才从车轿子里拿出了一米长的大摇把,叫人打帮他摇上了。一圈不行两圈,问题是多少圈都没用。宝成在跟前忍不住说,你摇得太慢,根本冲不过去头一个压缩。师父说还真是日了怪了,就是冬天大早发车,只要稍微把机油壳子烤烤,我一个人就能闹着车,今儿愣是摇不动。
眼下的天不是冬天,更何况甚至还有些热,车更应该能摇着。润成看看叫龙杆的玻璃盒子给罩住的爹的寿材。这爹走不起了吗?他跟宝成说咱们两去试试。宝成说就这样,他指的是自己雪白一声的孝衣孝裤。润成没应答,只是稍微把孝衣的袖子往起卷卷,接过了摇把。宝成跟着也过来了。弟兄两人摇了一圈,宝成就撒开了手,说档位还挂着呢,能摇动个球!司机说车都没着,我什么时候挂的档?宝成说我不跟你乱说。在部队我也不是没摇过车。师父还是坚持说肯定没有挂档,他甚至认真的叫刚吵闹完的主家证明。宝成反身拽开车门,进去一看,说一档!师父当时就愣住了。他把烟头一扔,说大白天活见鬼了。刚说完就给自己两个耳刮子,呸呸吐痰。本来就是白事务,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他立马就反应过来。这师父跟宝成一样。摸了车多了,看一眼就知道是一档。他把档位摘下来接着在别进去,连续几回,把自己闹得都不敢肯定了。他再次问起了主家自己到底有没挂档。
知道了到底为什么摇不动,摘了档位,接着摇应该就没问题了。可刚要接着摇的时候,宝成跟润成说,哥,还有不对的地处。他说要真是挂着档,这边人一动手。车就会慢慢往前走。这是因为发动机跟变速箱那边连上了。可是开车师父,加上润成弟兄两人 ,前后也摇动了好几圈了,车为什么却没有动?他说的时候,开车师父也想到了这件事,他悄悄给主家说,这营生要不不要接了。说话声音不高,可是栓成还是听见了,他过去给主家说多给你些钱,今儿的事务非得是天黑前闹完了的。主家不好应对的是。他知道这个梳着背头的人官不小,招不得惹不得。反正他十来年就是干这个的,遇上个怪事也不算是意外,再说了就是个老的人。也不是夭折的小年轻。大概不会有事的。他回头叫自己的司机,说你把咱们的车开下来一个,就是那个四驱的越野车。好歹也把放着龙杆的车从大门口拽走,要不堵住全村人的道儿了。
宝成知道大哥这回回来,跟着的车不止一挂。尤其是从外国进口的那挂大屁股的越野车。轱辘都快赶上东方红五十五的轱辘了,听上去声音都是轰轰轰的。比他跟二哥的普桑厉害多了。大概这车能拽动这挂大车。官庄的老少,又一回眼气起了秦家这些后代的本事,总归秦大楞的这个事务成了官庄多少代都没有稀罕事。龙杆的主家看着这事解决好了,脸上有些媚笑,开始清清嗓子眼儿,准备那一套早就烂熟于心的词儿。不过一阵阵要是开始说了,脸上就得跟秦家的子孙一个颜色。白事务到底是白事务,景儿就得恓惶些。
两挂车一前一后,轱辘转了起来,慢腾腾往西长坡那边挪动。围着秦大楞的棺材的龙杆镜子映出了对面的山和松树,慢慢挪动。栓成带着其他的子孙在后头,一步一停跟着。耳朵跟前是主家那个尖细刺耳难听的声音。官庄的人们没见过这种发送的场面,排场的每个过程看得都很稀罕。主家嘴里吐出来的词儿听着跟鬼叫差不多,难听却很吸引人。因为是西乡人的口音,官庄人有些时候听不懂,知道个大概。主家招呼大楞不要挂记家里的大小,安心走。润成跟大哥一边一个,扶着龙杆最后头。他时不时抬起脑袋看看那个明晃晃的镜子,想起家里老人们走的时候,都差不多是这么回事。人活得千差万别,死了以后能带着的也就是这个木头盒子。
不知道是第几回抬起脑袋的时候,车才挪动到了西长坡的坡跟底,走得慢反倒是更受了。镜子里还是有些松树的影子,里头夹着两个影子。在松树底下的影子,从这边看过去并不清楚。只是两个黑影子在松树跟前,开始润成以为是在那头等着打帮的人,抬起脑袋,坡顶上圪蹴着的七八个人,都在那边等着。润成心里一沉,赶紧回身看对面,是的,两个影子就在松树底下,可是松树歪着脖子长在崖边上。底下怎么能站着人?心里总是觉得是两人,一眼看过去却也不机明。从这儿开始,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