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成从窑里出来院子,阳婆爷正好晒的热的时候。他知道得叫人赶紧张罗,这么热的天。没了的娘娘身上穿的又是絮袄夹袄好几层,时间长了就有味了。要是有了味儿,那喜丧也就又成了凶丧了。当下就要张罗的就是择个时辰,把娘娘抬出来搁进寿材里头去。
寿材是早些年就拾掇好的,在西房南边的小棚子里头搁着。老人在的时候,每天没事干都过去看看。不是叫孙子们给扫扫上头的土,就是叫大楞看看小棚子漏雨不漏雨。看护这个黑底上头枣红花儿的木头盒子很是精心。这没什么叫人日怪的,不要说在官庄,就是整个长阴一带。老人们看自己的寿材,那眼光就像是看见待见的家具。润成以为,这大概是因为老人们经过一世的风风雨雨,有些事包括生死早就看开了。兴许在他们看来。最后躺在这个四长两短的盒子里头。才算是人不再受罪的开始。这么说的话,这死也就看做是一种生的开始。后来等到大腹便便的秦总秦润成在有本书上看见的那句话,生者常戚戚,死者长已矣时,一下子脑子里头几十年前的记忆就回来了。
眼下的秦润成自然是没有对这个问题的多少看法的,他手里还有营生要干。按理说,润成也是半个木匠,手艺也是学到了些的。却不的不说这个寿材做得好。也难怪,本来二平师父这人干起营生来就比较认真。再加上娘娘当年在跟前,眼都不离开的盯着二平师父拾掇,做工自然也就十分讲究。
寿材叫人们打帮着抬到了院子当中,顶上给搭上了席子的顶棚,起码是不能叫老人睡在里头风吹日晒的。抬的时候就有人说,这个棺材料不赖。有人说料不赖算什么,正经不赖的是老娘娘的命。有人接着说,老汉汉的命才好呢,你看看官庄的光棍从早年到这阵,从来就没有断过,谁有人家二货伯伯的命好?润成没有说什么,对于有人说他们家祖坟选的好,兴许是吧。人活着,实在是有太多的事情是说不机明的,就怕只有一件事情是最清楚不过的,人活着,都是不容易的。
寿材架在了两条长板凳上,大头朝北。这个方向是润成给选的。按照娘娘的生辰和走的时辰,润成安顿了这个方向。接下来该往出抬老人了。一般做法是亲戚尤其是侄儿们抬,可是润成家在这儿就没有什么近亲,不过好在他们家孙子就有四个,不用麻烦别人。进成先进去没多大一阵,就急火火出来,叫过二哥跟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润成说跟人们说要稍微改改时辰,还说有几个属相的人就不要在跟前了,要不对走了的人跟在的人都不好。这么一说,其实就没几个了。剩下几个也说他们正好到门口歇歇。润成叫娘给他们准备好水跟旱烟。
回到娘娘睡着的窑洞里,润成看见了宝成说的。娘娘的手本来是好好的放在身在两边的,可是这回左手却抬了起来,搭在了左边衣襟子跟前。人没了以后,用不了多么长工夫就会胳膊腿儿僵硬,正是因为这样才要人刚走就抓紧时间给穿寿衣。可是娘娘僵硬的手怎么还能抬起来呢。润成不敢多使劲,他试试把把娘娘的手给放回去。不行,手硬的直僵僵的,再掰又怕掰折了。
进成说了一句,是不是娘娘心儿还有什么事放心不下。润成回过头说,你听谁说的。进成看见二哥的脸色不对,悄悄说是他们在学校。同学们住校在黑夜睡不着尽是讲些日怪事,他也是听人们说的。在进成眼里,过去感觉大哥是,三个哥里头他最害怕的。越往大长,他才感觉最叫人感觉害怕的其实是二哥。他注意过,这个二哥其实更多的时候才是弟兄们中间的老大。
本来以为二哥会说他一顿,二哥却根本就没有再说话。他半猫腰着身子,揪起了娘娘寿衣的衣襟子,正好是她抬起来那只手指着的那个。润成叫进成过去叫爹进来,顺便捎把剪刀。说到剪刀,栓成问弟弟要干什么,照着风俗,老人没了的事务上是不能用剪刀的。爹过来了,润成说娘娘可能是给家里留下了什么东西,没有来得及亲手交给家人。正是因为这样,她的手才换了位置抬了起来。
大楞叫前后的这些事情趟趟惊动,脑子反应有些慢。他哦哦几声,润成看这样,就干脆叫爹捏捏衣襟子的位置。爹捏过去一遍又回来一遍,说里头有个东西。进成把剪刀给了二哥,润成当下就要豁开寿衣襟子。爹却迟疑了,说这样你娘娘不会怪罪咱们?润成说恐怕是补货开她老人家才会怪罪呢。娘娘要不是想叫咱们看见衣裳里头有东西,好好放在身子两边的胳膊胳膊怎么会抬起来,手指头还能正好指着缝着东西的那个衣襟子?
娘进来叫润成停下,她拿着把锥子,慢慢挑开了寿衣的线头。拆开衣裳襟子,娘从里头掏出来一个圆圈圈。爹接过来看看这个圆圈圈,掂一掂,感觉见很沉。润成看着觉得应该是金的,接过来掂掂更确定是金的。他仔细看看这个像是戒指的东西,好像上头还有些纹纹,不过因为实在圈里头的边边上,看不到清楚,他拿到了外间窑洞门口。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这些纹纹虽然很模糊,可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在哪儿见过。
圆圆的东西,上头还有纹纹。想了半天没有像机明,算了。他回头叫娘先收起来,接着张罗着叫大哥跟弟弟们一搭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