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再热闹再喧阗也与陆明萱没有多大关系,她毕竟是新媳妇子,进门的第一年连娘家都不方便时常回去的,哪里好出去与人应酬,何况她也不耐烦那些应酬,倒是正好舒舒服服的窝在家里,每日里忙完了家事,便与丹青等人或是给凌孟祈做衣裳鞋袜,或是大家支了桌子打叶子牌,日子过得很是清闲惬意。
只可惜这样的清闲惬意也就维持了十来日,随着时间进入腊月,凌孟祈庄子铺子和陆明萱陪嫁庄子铺子的租子收益开始陆陆续续的往上缴,虽说在旁人瞧来凌孟祈只是区区一个四品,陆明萱的嫁妆也不算丰厚,这二人应当不会有太多家底。
但事实却是,二人的租子收益什么的加起来,甚至比好些所谓的豪门世族的都还多,一时间凌家本就不大的院子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日日都堆满了各个庄子铺子上送来的各种农副产品的尖儿,端的是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一直忙了十来日,才将账目都理顺了,今年二人财产的总收益折算成银子也有两万余两,陆明萱在商量过凌孟祈后,索性将其都悄悄儿存到了钱庄去,本来买地才是最明智的,但他们的财产太多也不合适,难免惹人非议,还是低调些的好。
租子收上来了,陆明萱随即开始准备起给长辈亲朋们的节礼来,到底是她和凌孟祈成家之后的第一个年头,节礼自然也要更经心些才好。
好在男人们的礼物被凌孟祈主动揽了去,只剩下女人们的要陆明萱自己操心,头一个便是陆老夫人的,金银之物想也知道入不了陆老夫人的眼,所幸在国公府住了那么几年,对陆老夫人的喜好陆明萱大概都知道,所以早在十月时,便已命人买了一大堆才出来的上好柚子,里面绵绵的不成瓤,水晒干后,却是最润肺止咳的蜜饯。
又命人弄了几百尾鲜鱼,一百多对喜鹊来,加上庄子上出的各类农副产品,并一些尺头鲍鱼干贝什么的,按亲疏远近往各处都送了去,自然也收到了不少回礼。
其时已经快腊月二十了,这日凌孟祈自卫所回来,陆明萱因与他商量:“你卫所里的上峰同僚们我们是不是也该准备点节礼送去他们各自府上?还有高副指挥使那里,再就是丰百户几个,他们虽都还没成亲,我们也不能就因此不尽自己的心意。”
凌孟祈想了想,点头道:“我本来只准备了曹指挥使和高副指挥使的,至于我们卫所那两个副指挥使,自来都与我不对付的,我原是不打算送他们的,既然夫人发了话,那便送罢。丰诚几个你就别管了,我自会安排的。”
陆明萱便去博古架上取了个精致的黑漆描金匣子来:“这是我这两日闲暇时拟的礼单,你瞧瞧有没有什么需要添减的。”
显然她一早便在考虑此事了,凌孟祈就溺爱的捏了捏她的鼻子:“难怪古人有云‘妻贤夫祸少’呢,我有你这样的贤妻,还有什么后顾之忧!”说着大略看了看礼单,见方方面面都考虑得极周全了,因点头道:“就按这单子来罢,没什么需要添减的了。”
“油嘴滑舌的!”陆明萱娇嗔道,“那我明儿就着人准备好,后日你抽空都送出去,也好又了一桩事。”
凌孟祈应了,见陆明萱忽然面露难色,忙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这些日子你的确累坏了,这样罢,曹大人等人年礼的事你就别管了,我明日早些回来安排。”
陆明萱却摇了摇头,迟疑道:“我并没有不舒服,也不累,我是想问你,……临州那边儿你打算怎么办?往年你没成家也还罢了,今年你既已成了家,照理也该打点了年礼送回去的,毕竟是你的父亲和亲人,对了,他们知道我们成亲吗?”
本来她不打算提这件事儿让凌孟祈不痛快的,但这不是一年两年的事儿,而是之后几十年的事儿,至少在凌老太太和凌父在生之时,此事便终究绕不过去,她犹豫了又犹豫,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萱妹妹是在为这事儿发愁,并不是不舒服……凌孟祈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便冷下脸来,寒声道:“他们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不过反正我也不在乎,你也别管这事儿了,我自打那年知道那个女人还活着以后,便每年都有打发人送五百两银子回去,五百两银子是不多,但要让他们衣食无缺却是足够的,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看来他虽知道了自己过去十几年受尽凌辱与虐待的真正原因,心里也不是就因此而不怨自己的父亲与祖母了,想想也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算他的母亲有错,他却是无辜的,他却始终是凌家的子孙,他的父亲与祖母那样对待他,他除非是圣人,才能不怨。
可要说他对他们只有怨,而没有别的感情,也不尽然,至少他对他们应该也是多少有几分愧疚的,不然也不会自得知了罗贵妃还活着之日起,便每年都打发人送银子回临州,保他们衣食无缺了,——他把罗贵妃犯的错都算到了自己头上!
陆明萱思忖着,嘴上已说道:“既然你每年都有打发银子回去,那的确算得上人仁至义尽,可以不必再特地送年礼了,好了,不说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了,时辰不早了,我让她们打了热水来,我们梳洗了早些歇下罢,你明儿还要早起去卫所呢。”
凌孟祈没有说话,陆明萱也没指望他说,径自叫丹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