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贞,生于嘉靖五年(1526),卒于万历十八年(159o),字元美,号凤州,苏州府太仓州人。此公十七岁中秀才,十八岁中举人,二十二岁中进士,官至郧阳巡抚,如今被罢官在家。与李攀龙,徐中兴,梁有誉,谢榛,吴国伦合称“后七子”,李攀龙死后,更是“独领文坛二十年”。
徐渭放浪形骸,一般人都不放在眼里,此刻见此人却如此动容惊喜,张佑想来,必是此公无疑,心里顿时有些尴尬起来,无他,王世贞之被罢官,盖因张居正之妻弟蛮横无理,欺辱江陵知府被其弹劾,这才招致了时任首辅的张居正不满。
此公明知自己来访,仍旧端坐席上,想来便是为此了。
想到此处,张佑心头突然一动,暗道一声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能得此人好感,对自己今后的发展必有大益,于是上前走到小老头儿面前拱手作揖问道:“晚辈斗胆请问一句,尊驾可是王太仓凤州公么?”
小老头儿翻了翻眼皮,颇有些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是又如何?”
证实心中猜测,张佑毫不犹豫,突然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这一下十分突兀,所有人都被弄愣了,王世贞一怔回神,惊问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是堂堂的北司镇抚使么,哪儿有给我这一介草民下跪的道理?”
原来你也知道我是镇抚使啊。
张佑腹诽了一句,面上不动声色,慨然道:“没别的意思,替家父给老先生道个歉,俗话说的好,父债子偿,从前都是家父错信了家舅之言,每每和晚辈提及此事,总是懊悔不已,可惜身体抱恙,先生又远在江南,一直没机会亲自给您说一句对不起,如今正好碰上了,便让晚辈代家父对您老说这一句吧,对不起先生,都是家父的不是,您老大人大量,就原谅他吧。”
说罢,做戏全套,他又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满厅皆静,落针可闻,良久,王世贞才从怔愡当中回过神来:“你父亲真的对你说过那件事情?”
还真没说过,不过此刻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容不得张佑犹豫,于是他信誓旦旦的说道:“如有半字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难得啊,高高在上的元辅大人居然也有认错的一天?”此事一直压抑在王世贞心头,忍不住说道,说完方觉太过刻薄,急忙想要改口,张佑却已经接过了话茬儿:“绝对的权利滋生绝对的腐败,当一个人的权利没有制约的时候,再伟大的人也会平添诸多恶习,比如刚愎自用,比如独断专行……只有当他从权利的舞台上退下来后,才能开始反省自己。从前家父身为帝国元辅,蒙两宫太后和今上信任,权柄一时无两,这是他的改革能够顺利实行的前提,不过,却也犯下了不少的错误,先生之事不过其中之一……游七不过是府里一个管家,却被世人称‘楚斌先生’而不名,还不就是家父惯出来的么?现在每当提到这些,家父总是懊悔不已。先生应该听说过吧,那位楚斌先生已经被晚辈杀了。”
“起来说话。”王世贞亲自起身将张佑搀扶起来,拉着他挨着自己坐下:“听说过了,此举大快人心,好多人都夸赞你呢。”说着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道:“你是个好孩子,相比较起来,老夫可就显得心胸狭窄的多了。适才你说的话有道理,‘绝对的权利滋生绝对的腐败’,总结的十分到位,如今你势头正猛,希望这句话能够常常记在你的心间,时时刻刻提醒于你,万不可重蹈乃父覆辙……当然了,平心而论,我大明能有今日,离不开元辅大人这十年来的夙兴夜寐,瑕不掩瑜,就算有些许的错漏之处,其功绩,却足以彪炳史册,名垂青史。”
好吧,果然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啊,张佑暗笑一声,点点头道:“按说晚辈不该评论家父,不过老先生这话实在中肯,远的不说,单只是军备改革一样,便为咱们帝国的安宁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只可惜戚帅……”
他知道此公与戚继光交好,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下来,对方果然接口叹道:“元敬这次定然是被人算计了,其实很早以前老夫就劝过他,他的改革势必要触动很多人的利益,也就是沾了陛下信任你的光吧……对了,既然说到这里了,有一事老夫十分奇怪,两京数百官员变换策略,共同弹劾元敬,乃是堂堂正正的阳谋,按照道理来说,陛下就算不杀元敬,总也得重惩于他,以平众怒吧,怎么就轻飘飘的罚奉三年,由辽东总兵换成了杭州总兵呢?”
满厅之人大多对此索然难解,闻言全都支棱起了耳朵,包括徐渭在内。
张佑存心卖弄,得意笑道:“老先生若是知道那些官员之所以改变策略都是晚辈的小计策,不知作何感想?”
“你的小计策?什么计策,为什么你希望他们全力弹劾元敬?你应该最希望他们全力弹劾你才对吧?”
“这事儿可就说来话长了,还得从一封信说起,老先生学富五车,定然听说过蒋干盗书和捉放曹的典故吧……”张佑拉开话匣子,将自己的计策一五一十详细说了一遍,最后凑到王世贞耳边用只有他听的到的音量说道:“至于为何陛下没有如大家的意重惩戚帅,说出来可就是杀头的罪过了,实在是他们不如我了解陛下,他们众口一词,都说戚帅罪大恶极,想着只要陛下惩罚了戚帅,再弹劾晚辈就顺理成章了,可惜他们却忘记了一点,戚帅之出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