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惦记别人?”张佑失笑:“罢了罢了,反正迟早你也要知道,提前告诉你也无妨,你的那个樵野先生本就是在逃人犯,如今更是永宁公主婚事的主谋,罪在不赦,昨天夜里已经杖毙;张大受助纣为虐,贬为小火者,发明孝陵种菜,今晨已然动身,至于你的兄弟子侄们,一个个也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不过陛下仁慈,念在你昔日功劳的份上,尽夺其职务,贬为庶民,永不录用。”
冯保长嘘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够活下来,总比死了的强。
“老祖宗,”张佑忽然又改变了称呼,有些语重心长的说道:“您是家父的挚友,也是他改革的强大臂助,大明能够走到今天这种地步,客观地讲,起码有您一半的功劳。从这一点上来说,小侄对您其实十分佩服,可惜您忘了“飞鸟尽,良弓藏”这句古话,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算您咎由自取,陛下今年已经是20岁了,早已不再是那个十岁的孩童,他有他自己的抱负,有他自己的理想,您却一直希望他还像以前那样,可能吗?换做是你,你又愿意吗?
“这……咱家……”
冯保想说什么,却被张佑摆手制止:“什么都不用说了,如果您相信我就听我一句劝,此去昭陵,只要您安安生生的守灵,在那一方小天地里,照样锦衣玉食,照样声色犬马,这一点,我就可以给你保证。但如果你还有别的心思,还想着什么东山再起,那将来有一天你人头落地时,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于你。”
张佑的话让冯保悚然而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不是没有留意到朱翊钧的变化,也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去年的时候,甚至以得病为由申请过让出司礼监掌印的职务回家养老,不过是李太后温言挽留,朱翊钧也不放行,这才有些麻痹了他的神经吧。
从李太后的角度当然愿意有个老人看着皇上,可谁又考虑过皇上的感受呢?皇上已经到了冠龄,和先帝不同,锐意进取,十分要强,恐怕早就看咱家跟太岳碍眼了吧?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代新人换旧人,看不透这个道理,落到如今这个下场还真是一点都不怨啊。
这一段心路说来话长,其实不过一瞬,想到这里,他突然对张佑拱手躬身,发自肺腑的说道:“多谢明威伯点醒,咱家误会你了,适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老祖宗这是要折煞小侄么?快别这么说,您能想通,就算小侄这一番努力没有白费……您跟家父为了大明操劳这么多年,也是该好好歇歇了……还有点事得求您,临走之前,希望您能交代下去,让您提拔起来的那些人日后有事的时候来找我……嗯,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咱家明白,从今之后,你就是陛下的代言人了对吧?”
张佑摸了摸鼻子:“呃,就算是吧!”
对于老百姓来说,朝堂内外的权力更迭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他们更关心的问题是久旱的天气何时下雨,庄稼歉收,漫长的冬季该如何熬过去等等这类与切身利益相关的问题。
所以,饶是这一次权力更迭暄闹的沸沸扬扬,时间一久,慢慢的也就平淡了下去,人们议论的焦点成了另外一件事--太后赐婚,年轻的明威伯,终于要结束单身生活了。
如今这时代结婚的仪式十分繁琐,讲究三书六礼。
所谓三书分别指的是聘书:即订亲之文书。在纳吉(男女订立婚约)时,男家交予女家之书柬。
礼书:即在过大礼时所用的文书,列明过大礼的物品和数量。
迎书:即迎娶新娘之文书。是亲迎接新娘过门时,男方送给女方的文书。
所谓六礼,即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纳彩,男方家请媒人去女方家提亲,女方家答应议婚后,男方家备礼前六礼去求婚。
问名,即男方家请媒人问女方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
纳吉,即男方将女子的名字、八字取回后,在祖庙进行占卜。
纳征,亦称纳币,即男方家以聘礼送给女方家。
请期,男家择定婚期,备礼告知女方家,求其同意。
亲迎,就不用说了,望文知义,指的是新郎亲至女家迎娶。
很繁琐的仪式,不过自有人张罗,所以张佑很清闲,清闲到连朝会都不用参加。
可是人们却很少看到明威伯的身影,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京城。
密云县最近来了一位出手阔绰的富商,五十多岁年纪,一缕长髯,凤眼隆鼻,可惜身有残疾,坐在轮椅之上。
他的身边跟着两位后生,长得都很俊俏,美中不足的是,一位颇有女相,而另一位,虽然英姿勃勃,脚却瘸了一只。
可仍旧没有人敢小瞧他们,因为光是那二十多名威风凛凛的随从,就足以令所有人胆寒了。
他们住在城中有名的仙客来客栈,包了一个独院儿,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在忙乎些什么。
“老钱,你说那些人是什么来头?”下午没事,伙计吴顺跟大厨老钱坐在后门阴凉里闲扯。
老钱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四合院儿紧闭的大门,抓起一枚花生米丢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嚼,又端起酒盅滋的一声一饮而尽,这才摇了摇大脑袋:“看不透,这些人气度不凡,出手大方,却没有那些富商的铜臭气,如果说是官场中人吧,老的是个残疾,那两位又太年轻,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