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无限好,流火山一山的杜鹃花都开了。
流火门却是一片雪白缟素,纸钱燃后的灰烬纷纷洒洒。
流火山口那金色的匾额扎上了白绸。
流火港的船也停运了,不准任何人靠近流火山。那些众多前来吊唁的武林人士被一水隔在山外,纷纷在流火巷跪倒,朝着流火山的方向,朝着那武林的传奇虔诚地跪着。
花夕从徐子若那得知钱老板惨死在梨园,当日演过这出戏的戏子们也纷纷暴毙。
此事,就这样无从查起了……
花夕披麻戴孝,跪在临时搭建的白棚子里的正中央,她双目无神,一跪不起。
她身后是徐子若以及流火门幸存的弟子。
气氛压抑无比。
时有低低的哽咽声,像那香烛纸钱燃烧时飘起的青烟一样,笼罩着灵棚。
花夕看着香烛一明一灭的火光下,孟旭程与印夕楼的灵位摆在一起。
她爹与她娘重聚了……
花夕似笑非笑,这是爹的福吗?于我,却是祸了。
她从黄昏跪到黑夜,从午夜跪到黎明,蛙鸣与虫鸣在她耳畔交替,日落与月升在她眼前变换更迭。
她没有爹了……
意味着……她没有家了……
丧事办了七天七夜。
聚萃堂也被烧毁了,全山庄上下的院子都被烧成了废墟,只有明月阁完好无损。
如今,议事都得在荒郊野外,没有落脚点。
灵棚一撤去,弟子们便齐聚围在花夕身边,开始议说给门主报仇的事。
花夕站在弟子中间,久久沉默。
“小姐,你可一定要给你爹报仇啊!”
“门主不曾亏待过我们,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花夕,你说句话啊!”
“大少爷,你也说句话啊!”
徐子若站在花夕身侧,也是一言不发,他看着花夕,似是在等她发话。
她握紧拳头,仿佛下了决心。
“诸位……”
花夕迟疑着,从袖中拿出流火门主令。
门主令一出,当即证明身份,持令者可号令天下武林。
弟子们欣喜起来,小姐这是有打算了……?
只听花夕沉声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孟花夕,定当竭尽我一生,查明事情原委,将那灭我门的恶贼,抽筋剥皮,挫骨扬灰!”
她眼神炽热坚硬,如新锻之铁,摄人心魄,她环顾众人,缓缓将门主令举过头顶。
“诸位流火门弟子听令。”
女声清脆却坚定。
“弟子在。”众人齐齐俯首听令。
“我宣布,遣散所有流火门弟子!”
此语一出,惊诧众人。
她又接着道:“所有流火门弟子,日后,不准议论此事,不准调查此事,不准私下集群结派报仇!”
众人议论纷纷,炸开了锅一般,徐子若也皱起了眉头。
更有一人直接跳出来,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手刃无形中灭了满门的恶贼?”
“我是门主!听我的!”花夕蹙起眉头,攥紧令牌,厉声一呵,眼神如同煞白刀刃,尖锐得令人无法直视。
此时徐子若站出来:“诸位,既是门主吩咐的,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听令便是了。”
他一出声,众人也安静了不少。
流火门首席大弟子的言论在此时便显得举足轻重。
“门主这么说,定是有一定的原因。想必门主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我们何不相信门主?再者,身为门主的义兄,我定会全力辅佐她,一雪这灭门的仇恨。”
徐子若这么一说,弟子们即使再有不满,也只好作罢了。
“如今流火门诸位长辈已亡故,门下商业无人主管……”花夕凝视着众多弟子,目光在几人中徘徊不定,最终锁定了目标。
“徐子若,郭均睿听令。”
“弟子在。”徐子若与另一名从人群中走出来风采奕奕的弟子一同向前一步,俯首听令。
“徐子若,日后流火门下绸缎庄由你来掌管,郭均睿,日后由你接管流火船坞及流火港。你们身为山庄的大弟子,二弟子,定要秉心克慎,踵事增华!”
“是!”
花夕的披风在这春寒料峭中被风扬起,猎猎飞舞。寒风卷起她的长发,在她身后恣意飘摇。
她的声音,如同刀剑相撞般那样清脆,那样势不可挡。
“待我手刃这仇人后,若诸位心里仍有着流火门,我必定会将大家召集回来,戮力同心,重振我门!”
“一切听门主吩咐!”
夕阳西下。
花夕站在山脚看着众多弟子登船离去,心中有无限感慨。
火从未流走,而是在她心中以另一种更猛烈的形式,燃烧了起来。
在外人看来,流火门似是不复存在了,区区一个柔弱的孟花夕,不足为惧,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只要这孟花夕活着一天,流火门便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她绝不会让那贼人苟活于世。
她绝不会让他爹半辈子的心血,就此败送!
太阳快要落山了,花夕坐在明月阁院子里的石凳上,轻轻抚摸着门主令。
她……竟然成门主了啊……
那日,爹还顽固地像个小孩子一样,要把门主令当作玩具一样硬塞给她,那时,她死活不要,最终还是拗不过她爹。
如今与爹,却是阴阳两隔,再不得相见了。
花夕将脸贴在门主令上,闭上双眼,仿佛这令牌上还有她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