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邃如渊的黑暗中,溃散的意识宛若一根根飘散的细线,始终无法汇聚成一团。
不知道飘荡了多久,它们才沉淀到深渊底部,逐渐融合为统一的集体。
烽火冲天的城镇,被掘出巨大通道的城墙,烧得通红的砖块碎石,飞翼骑士的狰狞面孔,杀意凛然的剑锋,碎裂的铠甲,血肉模糊的伤口,飙射的鲜血.....
一幕幕静态画面犹如幻灯片,短时间内急促地切换播放,显得杂乱无章,但还是让这团意识渐渐变得清晰,记起自己的身份来历。
他是卡戎,德尔家的子嗣,投身加入冬季搏杀,辗转成为侦察敌踪的游骑,最后与飞翼骑士厮杀于贝苏城镇。
“...又死了吗?”
漠然观察到周围有些熟悉的环境,又感觉不到自己的身躯,卡戎不由浮现这种想法。
尽管上一次死亡浑浑噩噩,但他多少还是有点残留印象,自己就是在类似的黑暗环境中沉沦许久。
事情有些奇怪.....
虽然他在战斗中受了很多伤,并且最终陷入昏迷,但是身上根本没有致命的地方,以骑士的强悍体魄足够撑过来,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怀着困惑情绪,卡戎努力检索意识中的记忆碎片,尝试将它们整理还原出当时的实际情况。
当他与敌人搏杀到最后时刻,成功斩杀拦截者的影子护卫,悍然加入这边的战团。
在亚伯拉罕牵制住敌人大部分力量的时候,寻觅到机会的自己汇聚所有力量,决然施展出那套压箱底的剑术。
皎洁金月冉冉升起的瞬间,疾如雷霆的骑士剑贯穿空间,彻底没入敌人的咽喉。
不过自己也是被敌人临死的反击轰塌胸膛,整个人如同炮弹飞出,最终砸入城墙旁边的废墟,彻底失去继续战斗的力量。
被影子护卫带离战场的时候,大多数敌人已经被斩杀,只有寥寥数人成功突围,基本算是大局已定。
所以他才不再强撑,慢慢陷入昏迷。
按理说自己不应该出事,但是世事无绝对,将暗子埋到血澜骑士团的势力未必只有飞翼那边,托尔斯联邦内部也有好几家顶尖家族想要遏制打压德尔家。
自己的身份暴露,这些平日潜伏的敌人,估计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加上当时又恰逢刚取得胜利,很多人都放下警惕戒备,得手机会并不小。
如果事情真的如同自己推测的那样,那无疑是个悲剧故事。
明明已经杀死敌人,成功冲破死境,触摸到进阶的边缘,却莫名其妙地给其他人黑了。
意识处于这种状态,卡戎很难表现出过多的愤怒和不甘,散发出几道波动涟漪便平静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是会慢慢消散,还是能够跟上一次那样重新见到新生的曙光,但坐以待毙似乎不是什么好选择.....
“这边请!”
外界,沃尔管家领着一名面容消瘦的老者走入住宅,径直前往自家少爷的卧室。
从身上披有缕蓝垂布、印着奇特天平纹徽的丝绸白袍来看,老者无疑是托尔斯联邦医术最精湛的医师之一。
来到床榻旁边,老者伸出右手,探到他的胸口上方,并释放出生机盎然的翠绿光芒。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老者眉间挤出的褶皱也越来越多,似乎遇到十分棘手的难题。
沃尔管家心中一沉,恭敬客气地询问道:“马其顿医师,我家少爷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
“卡戎少爷处于一种难以形容的状态...”
马其顿医师神色阴郁地收回手掌,摇头说道:“明明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体质还在逐日增强,但还是跟上次一样,凭空消失了大部分充沛血气,精神似乎也很疲倦,完全没有活跃起来的迹象。”
“可以确定是哪方面的问题吗?中毒,还是诅咒?”
沃尔管家眼中泛起血丝,声音冷峻低沉,这件事给他的压力很大。
“虽然你说的这些都有一定可能,但是从各种针对性治疗手段都毫无效果的情况来看,我更倾向于卡戎少爷自己体内出了问题。”
对于沃尔管家的说法,马其顿医师并不认同。
“沃尔阁下您也无需太过担心,卡戎少爷暂时并没有生命危险,在下前几天也已经传信给数位知识渊博的同行,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这种没有营养、没有价值的话语,已经听数位医师说过。
尽管心中烦躁愠怒,沃尔管家表面上也没有流露半分,还是恳切地感谢对方,亲自送对方下楼。
半刻钟后重新回到房间,他看着依旧沉眠的年轻人,心中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前几年时间,这些少爷软弱得让人觉得无可救药,现在却恰恰相反,无视危险去跟高阶正式骑士拼命,这才弄出这等令人头痛的事情。
虽说这样确实能够赢回家主大人的重视,但是后遗症太严重,说到底也是一次亏本买卖。
公务琐事缠身,沃尔管家不可能长时间守在这里,吩咐女仆悉心照料,他便也离开了。
偌大的宅子再次变得安静,邦妮支使最近调过来的几名年yòu_nǚ仆做事,自己则是打了盆热水,准备给自己的主人擦拭身体。
原木精工雕琢的钟表悄然摆动钟摆,花瓶里的耐寒花卉飘逸着淡淡清香,壁炉燃烧着火焰,复古韵味的房间里很是温暖。
如同往常那般,邦妮脱了黑色小皮鞋,娴熟地爬上柔软大床,跪坐到卡戎身边。
将后者扶起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