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铁遍体生寒!哪里是淦无敌抓的,分明是县太爷怕走漏风声,寻个由头抓了袁大,一顿毒打免不了,是死是活还难说!
他快步急赶,来到狗尾巴巷。张二娃家赁的是说书人陆老头的房子,搬开门板,老头不在,宋铁自寻到后院,偏房里昏睡着一个皱巴巴的妇人。
“张家大娘,我是铁子,没见二娃?”
张大娘稀松开眼,见是他,不住点头,眼角汩汩的泪止不住,却说不出话。宋铁好生难受,指指手头的药包,凑跟前大声道:“给你抓了药,让二娃熬。我去寻他回来。”
张大娘使力点头,目送他离开。
出得巷子,一阵风打来,本该寻淦无敌的宋铁又立住脚步,暗忖此事说与淦无敌,少不得讨骂,人也救不出来。他伸手摸摸藏在胸囊里的碎银饼,就是他全副家当了,眼下也别无他法。宋铁掉头走往雅江楼,见掌柜杵在柜台发呆,把银饼子拍过去,拱手道:“马掌柜好,求你铰成两块,一块换铜子儿,不要铁钱。”
马掌柜道声晦气,还是接下银饼,拿手掂掂,瞪眼道:“看你小子平日送野货的份上,给你铰罢,份量么......”
“足有二两!”
马掌柜笑两声,道:“你说不算,过秤,小鬼灵精!”秤完实有二两出头,又道:“给你两贯,一贯六百个钱,是比官市少,你来去雅州也得算路费不是?”
“成!”
宋铁哪里还有心思计较许多,腰后抽出褡裢,铰剩的碎银子贴身,铜子揣褡裢挂肩膀上道声谢,又不辨东西地一路急赶至西城门附近的牢房。他先把其中一贯钱的结绳咬开,铜子鼓鼓囊囊散在褡裢里,这才走进牢房。
把门的见是他,伸手一拦,笑道:“淦头有事?”
“刘爷你好。”宋铁笑着脸,褡裢里掏一把铜子递过去,“小的私事。”
“行啊,袁狗入的不枉交你这个朋友!”原来把门的早瞧出来了。刘爷笑道:“按说你给淦头办事,不该收你的钱……”
“别!刘爷打我脸不是?小的孝敬你,跟都头可没关系。”宋铁陪笑着。
“好小子,日后定是个人物!进去吧。”
宋铁进了门,三转两转,一路撒钱,见着遍体鳞伤的袁大。
“哥......呜呜......”牢房里头袁大有气无力地嗔唤。
“叫个屁,留点力气喝汤药!”
“哥,你能把我弄出去?他们可打死我了!姓黄的班头说我是死罪!哥,我怕……”
“没出息的,死罪要报朝廷!等着,咱就等黄班头,我来了,他准来!”
“为啥?”
“有钱不收?”宋铁训道:“往后把嘴巴给我闭牢靠了!”
说着话,牢房外哼起难听的曲子,宋铁大声骂道:“你他娘一张嘴被狗入过可是?见着强人了?打草的田汉让你说成强人,老子可不是一方大都督?去你娘的王八蛋,淦都头交待你办的事,一样也没办成,倒把自己办进牢房来了!还好落在黄爷手里,要是落在别人手里,弄死你个长不醒的棒槌货!”
“哟,道是谁这般大声武气在牢房撒野,却原来是你小铁子!”黄班头悠悠转进来,笑呵呵道:“咋的?些个泼皮混账值得你宋小爷发火?跟着淦老大出息了呵,听我一声劝,别跟些混账王八来往,就他娘该死在牢房里,省得到处祸害。”
“黄爷好。”待黄班头走近,宋铁陪着笑,伸手轻轻递过去那块碎银子,道:“都头交待办事,遍寻不着他,听干果铺王婆子说是这小子说疯话被关了进来,这不寻来瞧瞧。”
黄班头掂了掂银子,嗤道:“你会做人!老实说,他可是太爷亲自下令关进来,干系可不小。”
宋铁一脸苦楚,轻声道:“但能拿得出,就是卖了我也认!以后黄爷有吩咐,小的鞍前马后给你跑得妥妥当当!求你……”
黄班头也知他拿不出钱,咂巴两下嘴,道:“想来太爷也未必会想起些个烂子儿混账……以后给老子留点眼色,后门滚罢!”
“谢黄爷大恩!”
宋铁扶着吭吭呃呃的袁大,一路颤颤微微再来到医馆,拍碎仅剩的一吊钱,捡两副汤药,几张膏贴,辛苦回了城外院子。
“躺着,我给你熬药!”走到窗户边,捡起死去的两只鸟儿来到灶房。烧水,熬药,烫鸟毛,一切收拾妥当,太阳渐渐朝西边落下。
从翻鹞子岭跑回来,一直忙到现在,一颗米一滴水没进,饿得是头眼昏花。看着烤好的鸟儿,他叹息一声,丢碗里连汤药一齐垛在床头竹篾编的柜子上。
“记得喝药,都头还有事找我,今晚兴许不回来,你就睡这!”说罢提脚要走。
“哥......”袁大叫住他。
“啥?快说!”
“谢......谢谢......”
“滚你个倒霉娘的!”宋铁头也不回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