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茂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几上茶盏震得哐啷作响。
“混账!终身大事乃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私自做主!”他怒视王骞,意有所指道,“这等昏话别再出口,你自己被指放浪倒也罢了……莫要连累了别人!”
王骞凤眼定定看着王茂,道:
“您既说是父母之命,我自有父母在堂,何以却要他二房与三房来干涉终身?”
王茂一噎,让王骞明知故问之言气得浑身抖。
“骞哥儿!”张氏见王茂气急,不由狠狠瞪了王骞一眼。
王骞见王茂此神色,不由心下微感愧疚。
他看着王茂,缓下语气,道:
“父亲,不论将来执掌宗谱的是二房还是三房,都与我们无关。我们迟早要分出去变成旁支,又何必为了他们的好处去联姻呢?”
王茂看着眼前儿子长身玉立,姿如芝兰,一时间愤怒、愧疚、遗憾尽数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他渐渐平下心头怒火,良久后沉沉叹了一息:
“熙元,此事……你便死心罢,族中是必然不会由着你的。”
王骞神色淡然:
“我自己的事,也不会由着他们。”
王茂见他如此固执,不由又泛起怒气。
“你的一切都是族中给的,盛名威望、名师良友,哪样不是族里为你百般铺陈?你当这一切都是白给的?你以为身在家中,只需享用承纳而无需付出?!”他冷哼,“你自小主意就大,我当初不让你显露才华,你却偏在百家宴上答赋惊四座……如今后悔,为时晚矣!”
王骞摇头:
“儿子岂会如此天真。”他看着王茂,眼神无比坚定,“这一切本非我所愿,如今便让他们尽数收回罢!儿子这些年为家中撑的名声,也不算亏欠了他们。”
王茂气极反笑:
“无知竖子!天下有才之士何止千万,你以为离了家中,你还算个什么!”
王骞看着愤怒的王茂,又看向满面担忧的张氏,沉默片刻,才低低道:
“儿子从未看轻天下士子。”他垂下眼,“我想要的,自会竭尽所能去争取。”
张氏不由脱口:
“你要做什么!”
王骞却朝他二人恭敬一揖,道:
“您二老早些休息罢。”
说着便不再多言,转身退了下去。
张氏怔怔看着王骞离去,忽然面带埋怨地望着王茂:
“骞哥儿说的在理,他二房与三房谋利,凭什么要我儿子去与人联姻!”
王茂垂眸看着几上茶盏,叹道:
“八年前你就该知道,这个儿子已经不单是你的儿子……他如今在外的名头,是王家子弟。”
张氏闻言不由红了眼圈:
“我统共这三个骨肉,筝姐儿已让他们嫁去了福建,天高途远,此生遥遥不知可还有相见之期……如今骞哥儿执意不肯娶那两家姑娘,咱们便是拼着得罪二房与三房,就不能为他推了吗!”
王茂沉默不语。
张氏又道:
“再者说,若骞哥儿当真中意曦姐儿,谁说又不是一门好亲事?曦姐儿那孩子我瞧着不错,二姑爷如今又正得圣意,程家这门姻亲不见得就比卢家崔家差去了哪里!”
王茂抬眼看着自己的妻子,无奈道:
“阿荃的孩子,我自然愿意她入咱家门。可是你莫要忘了,熙元姓王,他但凡在这家中一日,但凡我们还不曾分出去,有些事便无法顺遂心意而行。”
张氏不由怔怔无言。
王茂看了她一眼,沉声提醒道:
“便是姐儿,她与筝姐儿同是熙元的姊妹,将来婚事恐也由不得你做主。”
张氏闻言,猛地抬眼盯着王茂,良久后哀哀一叹,留下两行泪来。
这头王茂夫妻心酸相对,那头王骞却独自穿过梅林去了大房处找王定。
王定本已打算歇下,听闻王骞过来,忙急急披了外衫就赶出来。
他走到院外,见沉沉夜色下王骞沐月而立,背手遥望着梅林,一身透着清冷凉色。
王定不由缓下步子:
“熙元?怎得此时过来,可是生了何事?”
他担心白日间何玹的事引出麻烦来。
王骞看着梅林,目光深邃莫测,良久后才开口,道:
“上回所提之事,我答应你。”
王定愣了愣,随即面上浮出大喜之色:
“熙元!”
王骞却打断他:
“但是,需得再等两年。”
王定一怔,不由问道:
“你可是有何顾虑?”
王骞摇头:
“在此之前,我要备考科举。”
王定大震,不由惊道:
“你要参加科举?!”
王骞转过身看着王定,眼中无比坚定:
“我要出仕。”
“回去后,你可打算出仕?”
何玿接过侍女递上的酒盏,斜靠案几看着容潜问道。
殿中歌舞笙笙,谈笑晏晏。
侍女将容潜与何琨面前的酒盏斟满酒,又将炙烤的羔羊排切成细条。
容潜举起酒杯与何玿虚碰后饮尽,道:
“未曾有此打算。”
何玿面上露出不以为然来。
“欸!男儿志存高远,我记得你少时也曾读过书,怎得就不想着有一番作为?”他微微皱眉,指点道,“回去后让你家中走动一番,便是挂个闲职也行,好歹强过混食爵禄!”
容潜微微点头,看向殿中歌舞不再言语。
何琨似笑非笑地举起酒杯浅酌一口,继而放下酒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