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到哪儿了?
程老若是为她身子着想,应该会绕道走庆阳过平阳再去太原罢?
容潜微微皱眉,不免又有些走神。
何琨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一声低沉厚重的绵长号角,自远处校场旁五丈高的青石围墙上传来。
容潜与何琨抬头望去,见瞭望塔上值守兵卫扬起高高的赤红三角旗,连挥三下。
四个守门卫兵上前缓缓打开包裹着铁皮的厚重墙门。
一队轻骑自墙外广袤荒原扬尘而入。
当先一人锦裘玉带,马背上挂着錾金宝弓,一路驱策穿过校场,奔至容潜与何琨面前才勒马停下。
那人高高坐在马背上,头顶的镶宝鎏金小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端的一副意气风。
他垂眼望向二人,笑着招呼:
“二弟,晏行,又来校场看操练?”
容潜微一点头。
何琨略略抬看向那人,面上挂起笑意:
“大哥。”
来人正是何禛之长子,何玿。
何玿转头看了一阵校场中操练的列队,继而回过头不以为然道:
“看这些装模作样的斗打喊叫有何趣味?下次你们随我一道去狩猎,那才痛快!”
容潜淡淡看了眼众人马上挂着的狍子、雉鸡等死物。
何琨也看到了,他微微笑道:
“看来大哥今日收获颇丰。”
何玿闻言,便拍了拍挂在马背上的宝弓,自持中透着几分自得:
“父王赏我的这把‘幽篁’着实与普通弓箭不同,带它狩猎当真如有神助!”他一顿,“你若有兴趣,下次我便同父王去说,也为你寻一把来!”
何琨笑意更深。
“如此,我先谢过大哥。”
何玿笑着摆手,一提缰绳道:
“行了,今日吹了一天沙,我便不与你们在此墨迹。”他又看了看校场方向,略带训言道,“你二人常年在外游玩混迹,难得回来一趟,得空多看些书,或是陪祖母与母妃说说话,莫要整日泡在武场看这些把式!”
说罢也不待容潜与何琨有所回应,便轻咤一声纵马离去。
自始至终,何玿的随行没有一人下马。
何琨看着那群人朝王府内城而去,面上神色莫测。
他回过头,见容潜也正望着何玿的背影,黑眸静如幽潭。
何琨轻笑:
“在想什么?”
容潜收回目光,淡淡道:
“他坐下是骟马?”
骟马,即去势之马。
骟马性情稳定、长耐而温顺,通常为保证行军打仗之时马匹不会情躁动,军中常用骟马作坐骑。
但北地男儿通常都会有自己亲自驯服的烈性公马。
只见何琨愣了愣,忽然心情大好,哈哈笑道:
“走!咱们有日子没去跑马了!”
容潜从善如流。
他安静听着何琨一路笑谈,心中所想却是:
世子之位,为何久悬不落?
*
当程曦得知城阳王再次上疏奏请开放马市的消息时,他们已然到了延安府宜川县。
她站在程晖身后,一道看着宜川县令送来的朝廷邸抄。
邸抄上说甘肃宁夏两镇上报多处商队未出关便遭游族掠杀,朝中便有人提出要出兵攻伐游族,言道若百姓在大越皇土境内都无法保障身家性命,天威何存?
昭和帝龙颜大怒。
但打仗先要有银子,户部最先跳出来反对,为皇帝算了一笔账。
除去福建平寇所需的银子和每年疏理河道留出的预算,今年还有皇帝祭天和修陵两大块,西南边境的军防粮饷还拖欠着,户部便是将国库刨穿了,也凑不出银子让西北打仗。
军饷可以拖欠,河道可以缓治,但祭天和修陵却是头等大事,万万不能马虎。
昭和帝这股气,生生被堵在了肚子里。
城阳王上疏后,给事中耿定略随即上书称游族入关抢掠,概因凛冬侵袭,关外缺食断粮所致。既然当前朝廷拨不出银子打仗,不若如城阳王所奏开放马市,以暂缓西北边境之乱,还百姓以安定。
昭和帝此次没有驳回,而是将城阳王的疏留中不。
程曦与程晖看完邸抄均默默无言。
程钦看了两人一眼,问道:
“你们有何看法?”
程晖放下邸抄,皱眉道:
“祖父,据我所知,这些年西北边境尚算安定,游族虽时有来犯,却不敢贸然入关,多是抢完便跑……似这般大举屠杀的行径实在少见。”
程晖只知程曦让人救了,却不知救她的是何人。
他继续道:
“但若是开放马市,却不知马匹买卖的禁令是否也在几处互通之地一并废止?外藩马匹精良,朝廷马场供的军马与那些良驹相比,确然差距甚远。”
程钦闻言一笑,没说什么。
程曦忽然问道:
“祖父,那给事中耿定略是谁的门生?”
程钦摇头,笑道:
“如今虽不清楚,但想必过阵子便自会知晓。”
然而答案的揭晓比程钦所料还快。
当他们游完壶口瀑布抵达平阳府时,便从邸报上得知,当朝辅岑宪上书赞成开放马市,解除西北境地军卫的马匹买卖禁令。
昭和帝仍然留中不。
武定候、平远伯等几位朝中老将忽然纷纷上书,恳请皇帝将祭天仪式化繁为简以筹战款。
昭和帝岂肯得罪神灵!
他不日御批,设宁夏平虏卫、中卫、灵州所三市,及甘肃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