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阳光薄薄洒在水白玉砖上,落下道旁油松一片斑驳暗影。
一只雪羽赤顶的丹顶鹤信步行走在暖白砖石围砌的花园里,细长的足趾上套着一把重重的铜锁,时不时引颈耸翅,出嘹亮高亢的鸣叫。
卫矛丛后出悉悉索索的声响,一个身穿青葱色比甲的丫鬟挤过枝丛,看到那丹顶鹤后眼睛一亮,回头喊道:
“找到了,在这里!”
说着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慢慢靠近犹自闲步的鹤,在其后张开手臂猛地一扑,死死抱住它。
矮丛后又钻出一个同样打扮的丫鬟,见状不由面上一松,道:
“总算是抓住了!”
她忙上前帮忙,一道轻轻抱起那高声鸣叫的鹤,道:
“大公子送来的这仙鹤忒也古怪,怎得整日叫唤不停?老夫人不日便要回来,若它哪日不小心闯进西苑,吵着老夫人可如何是好?”
另一个忙道:
“小点声儿,这仙鹤可比你我二人的性命金贵多了!大公子说不许圈着、拴着,最多咱们整日轮番守着它,权当伺候主子罢!”
两人便收声不言,低着头匆匆抱着鹤往东苑花园走去。
她们拐过一丛枝木,却差点迎面撞上人。
二人一抬头,大惊失色,忙抱着鹤跪了下去:
“二、二公子!”
来人停下脚步,腰间环佩出温润碰撞,正是那日与容潜相会于保康县酒楼的何琨。
他唇上蓄着修饰精致的短须,一身蜜合色虎衔艾草锦袍,束白玉带于腰间。
何琨的目光落在丹顶鹤上。
“这是大公子弄来的那只鹤?”他漫声问道。
丫鬟忙低头道是。
他垂下眼看了一会……鹤鸣悠长,颈项曲仰,这是情了。
何琨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便抬步离开。
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回头看了一眼,轻声道:
“咱们在外头杀人,大公子倒是颇有闲情雅致,去捕什么仙鹤!”
何琨轻笑一声,道:
“难不成还让他上马迎敌么?不过是哄祖母高兴罢了。”
侍卫面上露出些许愤愤不平。
何琨神色颇淡,转而问起别的事:
“……当真说,消失了几日是与一个女子在一处?还与当地守军正面对上了?”
那侍卫闻言忙道:
“是,守军将官是那女子的兄长,而那女子似乎病了。表少爷一意孤行非要放人,撒木怕坏事,见人被困住了便要动手,谁知裴霖那小子居然帮着对方夺了撒木的刀。您说,表少爷带着裴霖晚了这许多日子才回来,会不会是去……”
何琨面上神色莫名,问道:
“可曾问过裴霖了?”
那侍卫道:
“问了,这小子什么都不说,只说他听表少爷的,其余一概不知。”
何琨闻言,沉思了片刻,缓缓道:
“交代下去,此事若有谁敢透到父王地方,就莫怪我不讲情分。”
侍卫一愣,大出意外:
“可是……”
何琨冷冷横了他一眼,侍卫忙低下头去。
“再有,撒木令有不受,该怎么处置,按规矩来。”
侍卫瞧瞧抬眼,见何琨神色冷峻,便知他是怒了。
何琨的确是杀鸡儆猴。
人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撒木却敢连将令都公然违抗。
姑且不论撒木初衷如何,单只他这一举动,若不加严惩,日后一个个都学他按着自己想的来,岂不是翻了天!
对于何琨和容潜而言,他们并不需要别人来干涉决断,仅仅需要手下绝对服从。
更何况,道真曾给容潜推演生辰,应在了七杀星上。
——南斗七杀,乃将星,遇帝为权。
何琨为军纪也好,为私心也罢,怎么都要拿撒木开一下刀。
他带着侍卫去了容潜暂居的南苑。
容潜跟随道真日久,不喜欢一堆人围在身边伺候。他居住的院子平日除了洒扫的奴仆,并没什么人。
何琨将侍卫留在外头。
他走进屋子,见容潜正坐在桌案后出神,手中捏着一粒绿幽幽的小东西。
容潜听见动静回神,见是何琨,面上神色一缓:
“奉廷。”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物件收起来。
何琨装作没看到,随意的在椅上坐下,将他打量一番后笑道:
“我刚听说你回来,便过来瞧瞧……怎得像是逃难回来?清瘦了许多。”
容潜微一点头:
“饿了几日。”他一顿,“此行出了些意外……”
何琨一摆手打断他:
“我都知道了。”他笑道,“早就劝过你养一批亲卫,瞧,如今让人背后告了状罢!”
容潜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何琨拿起桌上茶壶,自己动手倒了杯茶,一面道:
“父王与母妃去沙湖别院接祖母,需得过两日才回来。此事我已交代下去,不会有人再提一个字。父王那儿你可别自己招了!”
容潜看着何琨,沉默片刻,道:
“多谢。”
何琨大为意外。
依容潜的脾气,应该是不会承情的——至少不会这么爽快的承情。
他既然敢做,就肯定不怕让父王知道。
再者说,父王对容潜向来看重,即便是知道了,也生不出什么大事来。
自己不过锦上添花卖个好,他居然就顺水推舟地收下人情……
何琨还没有自负到认为,向来清冷淡漠的容潜是为了给自己面子。
他眼中闪过玩味,面上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