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拎着药箱,从马车上下来,顶着漫天繁星,与小厮一前一后大步往府上客房走去。
客房中该来的早已到齐,罗巴哈纳站在门口,望着远处,难掩眼中焦急的神色。
罗巴哈纳一直未曾离开索尔和府上,阿难答在府中,生死未卜,他自然不能离开。推掉了一切公务,在阿难答旁边的一间客房住下。
直至半夜,他刚想阖眼稍作休息,便听到隔壁房中传来动静。
他一步变做两步,来到阿难答床边。
看到的就是自家眼珠子般的小公子,脸色发白,全身抽搐的模样。他当即大发雷霆,府上上上下下人人惶恐。
大阿哥当晚也落宿在索尔和府上,此事关系卿儿,他回府也不安稳,干脆也留在了府上。
罗巴哈纳见太医走近,侧过身子,给太医让路。
太医向众人颌首示意,简单行礼。他脚步匆匆,直奔阿难答床边。
此时的阿难答身子已被汗水湿透,脸上难掩痛苦的神色,只是他依旧未曾清醒。身子方才抽搐过一阵,如今他双拳紧握,牙关紧咬,再次开始抽搐。
太医见此,忙让丫鬟取来毛巾,硬生生撬开阿难答的牙关,把毛巾塞了进去。
罗巴哈纳不忍的转开头,来到外室中,瞋目切齿的看向大阿哥与索尔和。
如今他纵使有着滔天的怒火,也要安心等待太医救治。不然就算他铲平了索尔和府邸,也换不来他儿子的康健。
一时间,几人半响无言,外堂鸦雀无声,只剩索尔和的唉声叹气声。
半个时辰后,太医满头大汗的从内室走出。三人的目光攸的落在了太医身上。太医迎着三人询问的神色,不禁寒了寒。
他用袖口拭了拭额头的冷汗,斟酌半响,开口道,“老夫……无能为力了!小公子高烧惊厥,牙关紧咬,不停抽搐,老夫就算有灵丹妙药,也喂不下去啊!”见罗巴哈纳面色一变,他垂下头恭谨道,“老夫方才为小公子施过针,小公子暂且不再抽搐,可是……”
后面的话,太医不敢再说。阿难答高烧不退,内窍早已病入膏肓,就算华佗在世,扁鹊重生,也治不了这生就的病症啊!
“治不好?”罗巴哈纳怒吼道。
太医身子微震,面色发白。他在宫中行医多年,年至花甲,依然能够保全自身自然练就一身通透圆滑的本事。
如今遇到罗巴哈纳,他却心下惶恐。罗巴哈纳是武将,脾气暴躁众人皆知,偏偏他深得皇上宠信,在这京师中,他就算横着走,也只怪路铺竖了。
罗巴哈纳如此野蛮性格,绝对能做出挥剑斩杀了他的事情。
“……老夫才疏学浅,不然,大人招太医院其他太医前来一同会诊?”太医忐忑不安。
罗巴哈纳紧了紧挂在腰间的佩剑,透过珠帘,遥看着安静躺在床上的阿难答,肝胆欲裂。
“滚他娘的会诊!全他娘的庸医!”罗巴哈纳怒吼。
他忽然转身大步往门外走去。
大阿哥见此脸色大变,忙紧随其后。
此时的李棠卿,完全不知道危险早已逼近。她坐在阴冷的牢房中,看着窗口的月牙。
两名狱卒将房门打开,钢铁炼制的铁链门锁在寂静的黑夜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哗啦”声。
李棠卿转头往门外看去,狱卒大半夜的前来,必定不是好事。
“起来,跟我们走吧!”两名狱卒满脸不屑,“我们大人要见你!”
李棠卿嗤笑一声,从稻草上起身,由两名狱卒押解着往公堂走去。
牢房四周阴风阵阵,如同荒蛮苦寒、虫兽横生之地。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两边,半人高的杂草丛生。
一行三人行走在路上,如同鬼魅。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公堂中的灯火,公堂附近,与牢房四周天差地别。就连路面,都似整日冲刷一般整洁。
李棠卿被押解到正堂之中,正堂上顺天府尹陈彝,身着官服,面色威严,坐在文案前,目光如炬的看着下方。
他的身旁两侧,做着大阿哥和罗巴哈纳。二人一个冲冠眦裂,恨不得将堂下之人生吞活剥。一个满脸担忧,隐约可见眼中的郁气。
大阿哥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想保住一个人,都如此困难。
在京城这个勋贵扎堆的圈子里,无权无势,竟然如此窝囊。
想他以前逗鸟遛狗,从未想过,会有今天。
“啪!”年约四十左右的陈彝一拍惊堂木,“跪下!”他脸色凝重。
李棠卿看了看两旁手执丈棍的衙役。如此看来,阿难答是凶多吉少了。
“跪下!”两名狱卒见李棠卿还未下跪,出声警告。
李棠卿屈膝下跪。
陈彝看着跪在下方,满脸孤傲的李棠卿,满是褶皱的脸上,眉头紧皱。
“李棠卿!纳大人告你行凶,意图杀害阿难答!可有此事?”陈彝冷沉开口。
“回大人,绝无此事!”李棠卿断然否认,“请问纳大人家的小公子是否已经逝去?”李棠卿反问。
“未曾!”陈彝思索道。
李棠卿扬唇讥笑,“既然未死,何来杀害一说!纳大人家小公子,身子虚弱,本因在家好好调养却偏偏纠缠民女!民女为了脱身,一时失手,把他推到锦鲤池!如果,这也算谋杀罪的话,那么改日天降瓢泼大雨淋湿了贵公子,纳大人是否也要将降雨的老天爷告上公堂不成?”李棠卿高声辩解。
“你……!”罗巴哈纳气血往心口涌了涌,被他硬生生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