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看向顾乐,仔细瞧了瞧他被打的脱落的牙齿,“幸得这牙是要换了,不然,以后这娃娃必然要损了容貌。”
一旁的药童飞廉听了,心里犯了嘀咕,嘴上也说了出来,“这娃娃黑不溜秋的,便是有了颗牙,那容貌,也跟牛车踩过一样。”
陆大夫咳嗽了一声,飞廉方消了声,佯装帮远志泡茶去了。
“小徒无礼,还望各位见谅。这两位小兄弟,我开些温和补血的药材,再拿些活血化瘀的药油擦擦,内服外用,不消七日,便可痊愈。”
顾秀儿本在一旁照看顾乐,陆大夫则起身去开方子了,一面写,一面状似不经意道,“顾家丫头,小老儿说的可是不错?那百草堂,如何是个好进的?”
秀儿正站着,翻弄着一旁的药材,“大夫说的不错,那百草堂,确实不太好进。不过,依秀儿来看,若是管夫子依旧由着自个儿性子经营百草堂,怕是再过个千八百年,百草堂也出不了一个秀才了。”
陆大夫笔下一停,一滴墨汁便滴在了宣纸上。霎时晕染开来,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石斛兰。
“顾家丫头年纪轻轻,看事情,倒是难得的通透。”陆大夫继续在脏污了的宣纸上写着药方。“管子默为人,小老儿也瞧不上。”
陆植与罗汉文,原是娶了安乐镇苏家的姐妹,这姐妹两人,年纪差了二十多岁,因而已是知天命年纪的陆植,有了这么个小他三十来岁的连襟。
“我那连襟,文采却是好的。依小老儿来看,便是前朝那南吴北董二人的才学,我那连襟,也可以比比。不过嘛,他这人年轻气盛了些,又同他爹一般,是个愣头青。此番上了那管子默的贼船,不到撞了南墙,是不会回头的。”
秀儿手里拿起一块麦冬,拍掉表面的浮灰,就往嘴里送去。“大夫,你这麦冬,是在哪里收的?”
陆植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秀儿手里的麦冬,干瘪瘦小,品相极差,便随口道,“麦冬本该是刘州的特产,今岁遭了灾,只收了这些没长成的回来,若是炮制不好,没准儿还要如不了药。”
麦冬味道甘涩,秀儿嘴里头,便是充盈着一股子甘苦之气,不过这苦味儿倒是盖过了甘味,“这必然是如不了药的,刘州今岁遭了洪灾,土壤水分过多,沙石堆积,土壤必然黏腻发沉,麦冬长在这样的环境中,如何会长得好?”
陆大夫一手审看着药房,一手将毛笔放下,听了秀儿的话,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从药方后头探出来,“顾家丫头倒是涉猎广泛,连这麦冬习性都晓得。”
秀儿听了这话,回忆起前世随导师上山下岭,她学的科目极为偏冷,似乎不读到博士,就没个好的出路了。这些药材的喜好以及种植方法还是老师教的,因为那些年经常要到山沟沟里去科考,若是不慎受伤失联,也好自救。
然而,此情此景,她必然不会交代出来,只含糊道,“父亲在时,于他藏书上读过。”
陆植滚圆的身子塞在红木凳子里头,将药方拿给远志,喊他抓药,他做的红木凳子是个躺椅,可以来回摇晃,那咯吱咯吱的声音,配着回春堂药香袅袅,九斤情不自禁的打起了瞌睡。
秀儿瞧着陆植面前一盆金缕梅,“陆大夫这满满一盆金缕梅是拿来作甚的?”
正问着,只听后院儿里,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这声音痛苦万分,似乎这声音的主人,正受着千蚁噬心的痛苦一般。秀儿放下手里的麦冬,瞧着陆植神色晦暗,那躺椅依旧咯吱咯吱,让人不寒而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