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仔正坐在旮旯里头,手上擎了一本册子,拿毛笔比比划划记着什么。
“你干啥呢,吃饭了。”
棺材仔仍旧闷声在册子上写写画画。这上头,是他记下的这二十三名女子的外部特征,有些字他不晓得,便画了出来。
“师傅,那缁衣的缁怎么写?”
义伯一愣,怒道,“小瘪犊子……快吃饭,别整这些没用的。”
棺材仔搔了搔头,“师傅先吃,我再看看。”
“看看看,你,那什么劳什子顾大人……孟大人……这数日来,看了不下百次了,看出了什么名堂来了?”
棺材仔没有说话,今日一早,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死法都是一摸一样的。这样的事情,让人心惊,让松阳县每一个百姓,每一户家里有姑娘的人家,在太阳稍稍西斜之后,便紧闭门户,再也不敢出来。
“也罢。”
棺材仔垂了头,便想着先把饭吃了。如今虽然入秋了,尸体腐败的速度也不慢,若是这二十三个姑娘还没人领回去,假以时日,怕是更要认不出了。
“师傅买了桂花酿?”
八月之后,青州的桂花陆陆续续开了起来。酒坊便陆续有桂花酿卖,度数不大,滋味却鲜甜爽口的紧。
棺材仔扒了两口饭,脑中一副图景一闪而过。
“桂花。”
他打了个激灵,如遭雷击一般。
“她们的鞋子上,都有桂花的花粉。”
义伯像看怪物一般看着棺材仔,他面色变了几变,放下碗筷,一溜烟儿的就往山下跑去。
“什么桂花?”
“禀大人,小的这几日勘验尸首的时候,发下她们绣鞋底下,都有一层薄薄的金黄色粉末。小的起初也不知道是什么,因着这粉末并不多,只是零星沾了些,可是如今想来,每一个姑娘足下都有,便有些蹊跷了。”
顾秀儿手里抓着笔,停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这些死者,生前或许都去过一处开了桂花的地方,换言之,她们许是都在一处桂花园遇害的。”
“正是如此。”
“如今将近九月,青州又是桂花大省,脚底踩到花粉,倒也算不得稀奇。何况,这些都是女子,本地有用桂花做糕点的习俗,也许,只是偶然。”
棺材仔搔了搔头,“那是小的没想清楚。”
顾秀儿顿了顿,“未必。小棺,你可知道,这花粉,若不是一棵树上开出来的花,也是各有不同的。这事儿我记下了,你先回去瞧瞧,有没有旁的线索。”
晚些时候,顾秀儿嘱咐刘江兄弟,在城里大面积种植桂花树的地方,多转转,看看有无可疑。
她琢磨这案子已经十来天了,打那日阿星将她请到县衙,见到了那些失去闺女的死者家属,顾秀儿心中一直沉甸甸的。死去的女子多是妙龄,身上并无伤痕,多是一刀致命。林县请来的验尸官勘验之后,认定这些女子都是因为颈部出血过多而死,到算不得痛苦。只是,这凶手处理尸体的手法,委实变态了些。
那些稻草人头里,个个包着一个少女人头。把柳西这个大老爷们儿都吓得够戗。
若非亲眼看到,断断不会想到,人间还有如此惨状。
“大人说得对。”棺材仔一面走一面想,“如今正是桂月,踩到花粉不稀奇。”
棺材仔从衙门出来,就见着个熟人。
刘驼子团着袖子坐在衙门街口的茶馆外头。
他说的唾沫横飞,几句话飞进了棺材仔耳朵里边,“那万麻子历来是个狠角色,没曾想,这回交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