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伐它国战前战后的祭祀规模都很大,使用的人畜祭品最多,多到让人头皮发麻,多到哪怕以殷商如今的实力,并没有那么多‘人祭’来源,也要硬给它凑上了。
这一任商王此前甚少对外征战,寻常祭祀用不着甘棠出马,她乐得窝在府里修习文武艺,这次却是不同了,她的封地在竹方,再加上此行占卜祭祀商王点她负责,是非得要面对这些事不可了。
甘棠被甘阳拉着往里面走,越走越是心慌意乱,手心里都是湿汗,她宁愿当个屠夫,再杀上几百头猪几千头羊……
甘阳紧了紧握着甘棠的手,无奈道,“甘棠你胆子怎生这样小,这些年祭祀的名目少了很多,七八年前那会儿祭祀社神,羌人还是十人十人的杀,现在是没这么多人可杀了……”
“听阿父说,当年先祖们出战,少则上百,多则上千,都是献给先祖们,以求战事顺遂的……”
社神是各处的土地神,只是一介小神,重要但不拔尖,甘棠知道到了帝乙帝辛这两代,人祭的数量已经少了很多,可对她这样的人来说,烧死一个活人,和烧死一百个,一样是不能接受的事,这不合法,也不合情理……也与她的思想想违背。
甘棠没开口说话,怕一开口就想说放弃,沉默地跟着甘阳到了一个栅栏前。
里头歪歪斜斜的躺着许多人,衣衫褴褛,火把光线微弱,看不出样貌,但男男女女皆有,还有两个身量瘦小的,看样子还没有她高。
甘棠连呼吸都不会了,屏声问,“死了么?”
“没有,只下了昏睡药,先试试这个罢。”
甘阳摇头,见甘棠不动,侧身握住甘棠的肩膀,俊目里是不常见的厉色,“甘棠,打起精神来,他们是奴隶,和我们不一样,比牛羊还不如,你眼睛一闭就过去了,习惯了就好了。”
甘棠握着剑的手发颤,连脚步都迈不动,僵持了半响,甘阳递了个火把给她,泄气道,“好罢,棠梨你把这个丢进去就行了,一了百了。”栅栏里铺满了干草,一扔进去立马能烧起来。
竹方是圣巫女的封地,火燎祭祀时她势必要放这么一把火,将祭品烧成骨灰,以告慰先祖的在天之灵。
甘棠看着火把身体晃了晃,手里的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也觉得那火光会吃人一般,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往后踉跄了一下,彻底失去了理智,不住摇头,她做不来,做不来。
甘阳见甘棠满脸泪痕,心里又好笑又无奈,给她擦了擦眼泪,叹气道,“好罢,一步步来,为兄放火,你在旁边看着,先练练胆子。”
甘阳说着就要将手里的火把扔进去,甘棠一把接住了,见甘阳微怒地看着她,寡白着脸不说话了。
甘阳头疼,知道今日是不成了,僵站了半天,探口气拉过甘棠往外走,走出老大一节,离那圈牢远了,见甘棠越走越快,好笑道,“白费了那三十几只豕,为兄总算知道阿父为何不让甘玉跟着一道来了,他来见你这样,还练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