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沟里猫了一晚上,杨越被冻醒了。一睁眼,张朝封坐在战壕上抽烟。
杨越爬了起来,打了个哆嗦,这特么十一月份了,戈壁滩上冷得不像话,他晃了晃水壶,里面还有一点。张朝封听见身后有动静,扭头看见杨越在那呲牙咧嘴。
“哟,排长大人,你这是要起夜呀还是要查岗呀?”
杨越跳上战壕,看着坡底下那一片一片的黑暗,掏开裤裆,就开始呲尿。
“还有烟吗?”
“有呢!”张朝封抽了一根阿诗玛,递了过去。杨越点着火,拉上拉链,对着天空叹气,“马上天亮了!”
“嗯,是的!”张朝封扶着钢盔道:“十六师在对面调兵遣将忙了一晚上,我估摸着,天亮第一仗我们就活不下来。”
“能剩几个剩几个吧!”杨越从跳进了战壕里,“来,跟着我喊一句!”
“喊啥!?”
杨越把烟夹在手指缝里,然后双手拢着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大爷的!老子誓与阵地共存亡!”
那声音中气十足,连天上飞过的鸟都惊到了。
“……”张朝封一头黑线,吓得嘴里的烟掉在了地上,交通壕后面的二道防线里探出几个脑袋来,有人在那骂:“大半夜的,招狼作死啊!”
杨越哈哈大笑,上了阵地去检查各组的工事,重机枪阵地被移出了前沿,布置在阵地反斜面。其余人的单兵坑都连在了一起,防炮洞也挖好了,上面盖了一些木头,填了一些土,看上去还像那么一回事。
整个前沿阵地就只有杨越的一个班,他把一中队的队旗插在了阵地中央,十六师有本事就炸断来,老子省力气。
他没真正地打过仗,也没有真正地在步兵阵地上呆过。
但是等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支援陆院的装甲车开始向后撤退,履带碾压者浮土,“当当当”地震颤着大地,杨越两手摁在地上,感觉从像是从地心传来的力量,不断地让他浑身抖动。
直升机再一次光临,老远就有人吹喇叭,喊:“全部阵地,所有人员退出战斗!十五分钟之后,敌军炮袭!”
杨越趴在战壕边,望远镜里还没看到一个十六师的人呢,就被教导员拉出了战壕。陆院大队从阵地上跑下来,坐着装甲车溜得远远地,没一会儿,天上呼啸而起。肉眼可见的弹道由远及近,划着弧线排山倒海似地落在了阵地上。
轰然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杨越眼睁睁地看着一中队的队旗飞在了天上。
教导员放下望远镜,一脸的阴沉,杨越勾着头,抓了抓后脑勺。
失误,绝对是失误!
炮击持续了十分钟,突如其来地来,然后突如其来地去,天空中飘着火药燃烧过后的味道,硝烟笼罩着被炸成了月球表面的阵地。
导调哨“嘟嘟嘟嘟”地响,“上阵地,抢修工事,准备阻击!”
装甲车带着人又一溜烟地往回跑,杨越带着自己的班冲上前沿一看,满地都是弹坑,挖好的战壕塌了快一半,防炮洞基本全军覆没,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杨越跳了进去,挥着工兵锹使劲铲,张朝封则在那喊,“上来了,上来了!”
杨越抬头一看,山下两公里远,一排装甲车突突突地直冲而来。
“别愣着了,修工事啊!”
张朝封一锹下去,挖出块冒烟的炮弹皮,心说狗日的,真要是在这里呆着挨炸,一个班基本上没一个能活吧。
战壕边到处都是焦土,灼烧过的味道让杨越想蒙上一个防毒面具。
李成站地高,看得远,一眼瞄见山下的装甲车已经开火了,粗长的机炮管子冒着火和烟,剧烈的开炮声过了一会而才传了过来,杨越抬头一看,213的一个弟兄站在弹坑边上,冒着蓝烟一脸懵逼。
“杨越,我阵亡了!”
杨越勾着头蹲在战壕里喊,“你烧香吧,要是在战场上,被三十毫米的机炮直接打中,你早就没了!我说的是你这个人早就碎了,赶快下去,找地方看戏吧!”
“诶,好嘞!”那弟兄抱着不能开的枪一溜烟地脱离了前沿阵地。临走时,还朝杨越挥了挥手。
杨越骂了一句妈卖批,转头看见李成还杵在那当靶子,便大声喊道:“别看了,防炮吧!”
李成笑呵呵地蹲在张朝封的边上,两人在那开心地不得了。
这场面,通讯兵和防化兵可都是第一次见啊!
杨越抄起邹城身上的步话机,“教导员,我们的火炮在哪呢?前沿需要炮火支援!”
那边沉默了一会,教导员喊道:“别等了,我们的炮兵群不打这些少量的装甲车,他们呆不久,送完步兵之后,就会掉头回去,你忍一忍!”
杨越把通话器一扔,探了探头,只见山下一片雾茫茫的,装甲车“砰砰砰”地弹了几个烟雾弹,在半山腰炸开,那一片开阔地,顿时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上阵地!”杨越知道对方的步兵马上就会从烟雾中冲出来,架起枪来等着倒霉蛋露头。
李成和张朝封隔开了五米,准备了一堆弹夹伺候着。
杨越估算了一下,烟雾离他们不到五十米,这个距离上,基本要火力全开。
邹城跑了过来,问:“杨越,让重机枪也上来吧。”
杨越点点头,拿起通话器就喊,“教导员,开工啦!”
话音刚落,烟雾里突然一阵连续的枪响,邹城身上噗一声,脑袋上就冒烟了。
阵亡。
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