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鸦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从埃德脸上掠过,再次投向伊斯。
“我知道龙能够看破隐形,但可没办法看穿变形术,你怎么发现的?”她兴致勃勃地问,没显出一点惊慌。
伊斯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埃德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随时会爆发出来的怒火——伊斯并不是那么细心又善于隐藏情绪的家伙,无论他是从哪里看出眼前的人并不是因格利斯,都绝对不是从一开始就发现的。
埃德不自觉地就想再躲远一点。一条被戏弄和欺骗的冰龙真的暴怒起来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好玩,他可不想被不小心一脚踩扁,或被尾巴卷着甩到屋外去。
“哦,别生气。”白鸦却依旧不以为意地微笑着,“至少,我可以保证,我刚才告诉你的一切都是真的,就算是因格利斯本人,所知道的也不一定比我更多——包括艾布纳?莱因曾是‘我’的学徒。”
她用白皙纤细的手指轻点自己的胸口。
“只不过,那孩子当初分明是心甘情愿地跟我走的,之后却声称是被我劫持……真是令人伤心。”
她轻笑着,看起来并不怎么伤心。
“我猜他对龙的兴趣也不是来自灰袍坎迪安?”伊斯终于开口,低沉而冰冷的声音更接近龙形的时候。
“或许。”白鸦耸耸肩,“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他都已经死了。”
“……死了?”埃德在惊讶中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声。
“我说过,**师塔里的那些家伙热衷于勾心斗角,踏着彼此的尸骨踏上塔顶,就像‘**师’这个无用的称号是什么国王的冠冕……艾布纳七、八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就像在他之前和在他之后那些不幸在争斗中落败的家伙一样,仿佛从来就不曾在塔中出现过。别说灰袍坎迪安死得比他还要早,就算还活着,那个老家伙也不会多么在意一个学生的死活。”
白鸦对坎迪安的敌意似乎要比对算是“背叛”了她的艾布纳要强烈得多。埃德怔怔地看着她,脑子里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猜想这其中又隐藏了怎样的故事。
白鸦用一只手托住下巴,歪着头看了看埃德。
“但我猜,你不会因为只是一时兴起就跑来问一个已经消失多年的法师的消息。”她说,“他还活着是吗?你见到他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埃德的心猛地一跳,整个人突然坐直。
“不关你的事。”伊斯代替他断然拒绝了回答,起身的同时一把将埃德也拉了起来,拖着他走向门外。
走到门边时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语气生硬地告诉慢吞吞地跟上来准备送客的穆德:“告诉老头子,他最好别放这个疯女人四处乱跑,他该记得自己得到过怎样的警告。”
“你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吗?”白鸦在他们身后咯咯地笑着,“别担心,小龙……我根本不能离开这间破屋子。”
那个太过亲昵的称呼让伊斯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扭曲了一下。
“哦,我忘了。”
在埃德心惊胆战地准备随时扑过去制止一条暴怒的龙把那个不知死活的女法师连同整个木屋都砸成碎片的时候,白鸦懒洋洋地补充了一句:
“我听说在消失之前,他差一点就成功地让坎迪安收藏的一条仙女龙的标本动了起来。那大概也是他消失的原因之一……虽然有许多法师都会暗中进行类似的试验,可一旦被发现,那会轻易成为一个被攻击甚至被抹杀的理由——严格来说,那算是一种死灵法术。”
伊斯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走着,埃德紧跟在他身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离开远志谷已经有一段距离。初春的森林里十分潮湿,空气中漂浮着腐烂的草木的气息,耳边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踏碎林中的寂静。
伊斯并没有变回冰龙。埃德发现他已经无法准确地判断自己的朋友会如何行动——他看看依旧缺乏耐心,暴躁而易怒,却比之前要能更好地控制自己。
那让他有点欣慰,又莫名地有点失落。
“你是怎么发现的?”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终于无法再忍受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发现他……她不是因格利斯。”
“那个老头子闻起来像一块干树皮,而不是一朵花。”伊斯语气不悦地回答,“如果不是那地方的花香浓得让我鼻子发痒,一开始我就能发现的——而且因格利斯说起话来也不会像她那样含沙射影,听着就让人讨厌!”
——所以他大概是先听出了不对才用敏锐的嗅觉证明了自己的判断。
埃德恍然大悟地点着头,差点一头撞到了突然停下来的伊斯身上。
“……你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伊斯回头直直地看着他。
埃德愣了一下,本能地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他原本是打算告诉他的,但白鸦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意识到事情或许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该死的,他干嘛就非得开口说话呢?!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灰岩堡,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很好吗?!
伊斯浅蓝色的双眼渐渐蒙上一层失望的阴影,怒火让洒落其中的碎金越来越明亮,迅速压过了原本清透的水色。
埃德忐忑地揪紧了外套的下摆,屏住呼吸准备迎接一条冰龙的咆哮与逼问。
四周静得像是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时间仿佛被无限制地拉长。片刻之后,伊斯却只是一声不响地转身继续向前。
“……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