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不敢惊扰,只能安静地站在一边。当佩恩从短暂的失神中清醒过来,埃德正不由自主地想起莉迪亚身边那个奇怪的“精灵”……他有些无法确定的猜测,但在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的现在,毫无证据的他,也许最好还是先保持沉默。
他们并没有顺着原路返回,而是沿着一条更蜿蜒的道路,曲曲折折抵达塔底的另一扇门。埃德不知道精灵们如何相互联络,但四散而开的侍卫们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重新聚集在佩恩身后,彼此之间没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仿佛只要一个眼神,一切便都已了然于心。
佩恩异常沉默。直到进入密道中与芬维和另一个“埃德”分开的地方,他才对埃德满怀歉意地一笑。
“抱歉。”他说,“我欠你许多解释……但或许也只能先欠着了。”
“曾经有一个朋友告诉我,真正的朋友之间用不着那么多的‘抱歉’和‘解释’。”埃德微笑着回答,心情复杂地想起,告诉他这句话的,正是诺威。
他其实有更多的话想说。他想提醒佩恩,那个告诉他无声之塔里隐藏着什么秘密的“朋友”,或许最好还是提防一点,他总觉得对方的意图很值得怀疑;他还想告诉他,另一群来自鹿角森林的精灵或许就隐藏在格里瓦尔之外,他们信仰着一个并不值得信仰的神,而他们的目的连斯科特也从未听说……
但看着佩恩平静的绿色双眼,他怀疑并没有什么是他不知道或无法控制的。如果他依旧不希望精灵之外的人插手……
“……你眼睛里的各种忧虑满得都快要溢出来了。”佩恩忍不住微笑,倒并未因此而不悦,“我真的是一个如此令人无法放心的朋友吗?”
埃德连连摇头。
“我只想说……”他磕磕巴巴地开口,“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而我也能帮得上忙的话……”
“我会像今天一样毫不犹豫地向你求助。”佩恩向他保证,“但现在,恐怕我最好还是尽快送你离开。”
“你担心斐瑞会做些什么吗?”埃德问道。
“不……”佩恩苦笑,“如你所见,他讨厌我,我也讨厌他,但在所有长老之中,他大概是我最信任的一个。并不只是因为血缘……他固执且自大,但他至少还不会为一个自以为正确的目的而不择手段。”
——所以其他长老比斐瑞更为可恶吗?
埃德腹诽着,默默点头。
“还有一件事……”佩恩轻轻招手。芬维鬼魅般突然从阴影里冒出来的时候埃德还是不由自主地吓了一跳。他自问自己也不是感觉特别迟钝的人……像芬维这样并不刻意隐藏也毫无存在感,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希望你能带他离开。”佩恩诚恳地看着他,“他的技能在这里并没有多少用武之地,我也不希望将他当场一把刺向自己曾经的同伴的匕首……他所寻求的东西,在这里或许很难找到。但在你身边,他能见识更多,我们相互联络也会更加容易……他很安静,会执行你的所有命令,也绝对能够保守秘密,如果不能确认这一点的话,我不会把他交给你——当然,如果你觉得不便的话,我也绝对不会勉强。”
埃德不禁有些犹豫。并不是信任的问题,而是……他实在不太习惯这样影子般的存在。
但在芬维眼中隐约的渴望黯淡下去之前,他点了点头。
“没问题。”他语气轻快,“我有个朋友……他们也许能谈得来。”
他说的是尼亚——在他认识的人里,还没谁能比那个小个子更神出鬼没,也没谁能比他更轻易让人卸下防备……他们说不定真能聊得起来。
“你有什么打算?”
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问道。
“也许,从不再把那么多的秘密藏在黑暗之中开始。”佩恩苦笑,“虽然长老们深信这是最好的保护,但看看我们现在变成了怎样?……我差一点就救不回兰斯,只因为我相信向他隐瞒一些事实对他更好……我会告诉格里瓦尔的所有精灵我们面对的到底是怎样的敌人,他们应该知道……他们也有权知道。”
“那不会……引起混乱吗?”埃德迟疑地问,“也许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机?”
他承认隐瞒真相绝对不是什么好办法,他只担心会有谁会趁虚而入。
“或许。”佩恩回答,“我会尽量做好准备。但如果精灵已经脆弱到一个真相就能轻易摧毁……那么,或许我们已经无可救药,即使就此踏上灭亡之途,也是咎由自取。”
那隐藏在平静之下的一丝决绝让埃德暗自心惊,但闪烁在佩恩眼中的希望,仿佛那些盛放在夜色中的火羽木的花朵,不像在阳光下那样灼灼逼人,却一样热烈而执着。
复活与新生……或许必然要从毁灭开始。
从希安湖上掠过的风带来一丝清凉的水气。埃德在黄昏的余晖中看到还保持着完整的神殿时差点感动得泪流满面——一路上他都在担心等待自己的会是一片混战后的废墟,一边冒着黑烟,一边被厚厚的冰层覆盖……也许伊斯真的已经成熟了很多,也许……也许斯科特压根儿就没有醒过来。
他打了个哆嗦,匆匆踏进神殿的大门。布鲁克提到的那位守门的老牧师抱着扫帚坐在神像边打瞌睡,他有点心虚地踮着脚溜过去,没找多久就撞到了菲利。
圣骑士毫无形象地抓着快烤肉,双目无神地啃着,胡子上油汪汪地挂着肉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