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曼西尼。”
男人彬彬有礼地向他微微点头,语气谦逊,眼中的得意却强烈到藏都藏不住:“在伟大的巨龙面前,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
这样的装腔作势让伊斯浑身发毛,没等他把话说完便迫不及待地挥手,疾扑而去的寒风在男人脚下盘旋,瞬间冻结的水面之上升起几道寒冰凝成的荆棘,触手般缠向男人的身体。
他听过曼西尼这个名字,虽有疑惑却完全不想再多问总之,不是什么好人,就这么杀掉应该也不会有谁来责备他。
恢复冷静的曼西尼纹丝未动,似乎确定这样的攻击并不能破坏他的防御,反而好整以暇地叹了口气。
“难以置信。”他一脸遗憾地摇头,“偷袭,还不止一次我以为一条龙会更加”
“更加什么?”伊斯不耐烦地打断他,“你是指望我会像那些装模作样的骑士一样在砍人之前先举剑给你行个礼吗?”
似乎不小心连斯科特一起骂了。
双手相合,双刀化为一柄巨剑,向那不甘心的、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的男人当头劈了下去。
不管怎样的防御法术都有限制。拖过一定的时间,造成足够的伤害,他总能把对方从壳里剥出来,再砸个稀烂。
男人搓动手指。并未能接触他身体的冰藤碎裂开来,轰然四射那原本是可以用于反击的武器,但曼西尼并未加以利用或无法利用。明亮的光芒流动在法杖上的符文之中,古老的精灵语在冰龙脑海中勾起久远的回忆。
这并不只是一根能召来几道闪电的攻击法杖而已。
“你从哪个坟墓里挖出的那玩意儿?”
伊斯皱眉,撤手放弃被粘住的巨剑,换了一柄战锤当胸砸了过去。
男人似乎十分忌惮他脚下荡漾的水波,但水对伊斯来说是十分有用的“材料”他并不能无中生有地创造出无尽的冰刃。
把他砸进水里再冻起来似乎也不错。
战锤呼啸而至,那巨大的力量让曼西尼的眼中生出惧意,却并没有后退。某种骄傲让他牢牢地站在原地,结结实实地接下了这一击,在身体无法控制地向后飞去,落进水池之前,似曾相识的咒语带着说不出是恐惧还是兴奋的、轻微的颤抖,脱口而出。
被压缩的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无形的风刃交错袭来。伊斯眯起眼,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高高地跳起来,整个身体几乎紧贴着头顶的石壁,夺过了那看不见的攻击,落地时依旧本能地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迎接更加致命,却无法躲避的另一击。
并不痛,只是身体中骤然一空,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拽了出去。冰冷的血液在一片空洞之中愤怒地咆哮直到天赋的力量如泉水般再一次涌出。
那短暂的一瞬是他最脆弱的时候,敌人却并没能趁机攻击。
“看起来你很清楚该如何使用这根法杖。”
伊斯冷着脸走近还在水里扑腾的男人,“但大概没人告诉你,最好别妄图拿它来夺取龙的力量。”
法杖上结了薄薄一层寒霜,并不相容的力量会让它短暂地失去用处。当然,曼西尼身上的魔法物品绝对不止这一件
伊斯惊讶地看着那突然僵硬地停止了动作,茫然地睁大双眼看着他的男人。
曼西尼的眼中满是恐惧却并不是因为他。
水面漾起细密的波纹,脚下却并没有感觉到震动。伊斯警惕地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曼西尼像被水下什么怪物摄住一般猛地沉入水中,连一声惊呼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在他消失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很快便恢复了平静。那个握着传说中的禁忌之杖,像几千年前的精灵法师一样施法的男人,就这样突兀地失去了踪影,似乎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尽快远离才是明智的选择伊斯却忍不住好奇地往前走了几步,低头凝视着脚下浑浊的水面。
通道断裂的地方,水已经没到了他的膝盖。水池的深度根本无法判断,也感觉不到什么危险。周围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古老的气息宁静而平和,无声地拂过他始终紧绷的身体,像是某种抚慰让他想起瓦拉并不温暖的手指。
温和,坚定,并不过分亲密,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眷念。
那一团魔法创造的光焰在曼西尼消失时便完全熄灭。一片黑暗之中,水面下有丝丝缕缕的光芒幽幽亮起,像一条银色的丝线,温柔地攀上他的脚踝,试探般轻卷又放开,像是在等待他的允许。
他在斯塔内斯特尔湖中见过类似的东西,在他接到埃德的“求救”,偷偷从湖底潜入神殿的时候它似乎无意伤害他。
如果这是埃德和克利瑟斯家族的祖先选择信任的神明残留的力量,也许,他也可以给它一点信任。
片刻的犹豫之后,伊斯放松身体,任由那一簇银色的光线将他拖入水中。
视线一片模糊。夏日的维因兹河里有从上游冲下来的大量泥沙,即使能在黑暗中视物,伊斯也无法看穿那些漂浮的沙砾,腐烂的枝叶这水真的不怎么干净,却并不令人厌恶。
生命原本就诞生于尘土之中。
一条龙不该这样毫无戒心地把自己交给什么未知的力量伊斯恼怒地责备着自己。然而混沌之中,他的心跳却如此平静,仿佛还蜷缩在蛋壳里,被温柔又严密地包裹着。
他低头凝视着脚下那一丝微弱的光芒,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沉入了另一个世界直到水中一个巨大黑影迎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