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低头怔怔地看着**在银杯里的琥珀色液体。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酒,也无法分辨在舌尖和心底渐渐弥漫开的苦涩,是因为酒,还是因为那些连时光也无法抹去的血色。
他看到过那个祭坛上发黑的血迹,但此刻,最让他心寒的已经不是斯科特曾经的死亡——毕竟他现在就坐在他的面前。
最让他心寒的是,肖恩知道这个,却什么也没说。
但他不可能什么也没做……他做了什么呢?费利西蒂知道吗?……
他一向行事随心,那是因为他虽不在意形式,心中却有坚如磐石的信仰。然而在这短短的一年里,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信仰像块被风化的石头,一片片剥落。
当信仰最终化为尘土,不复存在,他会变成怎样?
圣骑士摇摇头,从突如其来的恐慌中挣脱。摆在他面前的是更为实际的问题。
“莉迪亚是怎么知道的?”他问,并不掩饰对那个女法师的厌恶与忌惮,“她知道多少?”
“或许不多。我猜……至少在那个时候。”斯科特回答,“否则她能做到的远不止如此。她在安克兰见过类似的祭坛……事实上,我也见过。”
安克兰……菲利默默在心底重复着这个被诅咒的名字。上一次闯进格里瓦尔救出了他原本以为自己没能保护好的诺威时,埃德就在他的逼迫之下告诉了他那段被精灵们当成禁忌的、费尽心力去掩盖的历史,他也知道艾伦和斯科特他们在地底发现了什么。
“所以……”他皱眉,在历史和现实之间找到了某种令人不安的联系:“这是……某种死灵法术?”
他抬头看着斯科特,出口的句子原本只是个玩笑,听起来却异常认真:“……你的确是‘活着’回来的吧?”
斯科特笑了起来,笑容却连自己眼中的阴影都无法驱散。
“我的心还在跳。”他戳戳自己的胸口,“我的血也还在流动……如果这对你来说算是‘活着’的话……是的,我是活着回来的。”
这个回答一点也不能让菲利满意。
献祭活人是邪恶的法术。他所知道的,只有死灵法师们会以此交换来自地狱的力量。莉迪亚是因为在安克兰的发现而掌握了死灵法术,博弗德王朝……卡萨格兰德一世,难道是从恶魔那里换得的胜利?
这过于大胆的猜测让他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多么讽刺。十几年前的内战之中,如果不是水神的圣骑士意外出手,博弗德王朝说不定已经在战乱中覆灭……
“你想太多了。”
斯科特平静的声音把他从一片混乱中拉了出来,
“……我说出来了吗?”
菲利一怔,脱口问道。
“不,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是很容易得出的结论……连肖恩也有过同样的怀疑。”斯科特垂下双眼,看着桌面上还没有写完就已经被酒染上污渍的信,随手将它揉成一团,扔到一边。
与肖恩同样的怀疑——菲利脸上神情变幻,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但他最终发现那是错的。”斯科特低声继续,“在我回来之前他就已经发现了……与卡萨格兰德定下契约的并不是恶魔,那的确是一位神祇……我们现在就坐在属于他神殿里。”
他依旧保持着平静,菲利却不自觉地僵在椅子上。
“否则你以为我怎么能‘活着’回来?”斯科特苦笑,“恶魔没有这种力量……你可以去问问尼亚。洛克堡的祭坛原本并不是用来献祭活人的,但连接它的力量早已被扭曲,而法术多半都有相通之处……莉迪亚教给安特的方法是错误的,但她选择了正确的主祭,而安特选择了正确的……祭品。尽管他没有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却把我的灵魂送到了……”
他闭上了嘴。
他以为他可以……但他依旧无法从容地提起那个地方。
双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他的神情渐渐空白,连眼中都是一片空茫,仿佛生命和灵魂都在转瞬间被吞噬殆尽。
那是他无法遗忘,无法抗拒,也无法逃离的,最深的恐惧。
“……斯科特!”菲利开口叫道,声音异常尖锐。
斯科特猛醒过来,看着朋友充满警惕的双眼,勉强一笑。
“那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他说,“但我或许算是幸运的……耐瑟斯,他需要一个人回来继续卡萨格兰德未能完成的事——他需要这个世界的人们知道他的名字,信仰他犹如信仰那些古老的神祇……他需要一个代言人。”
“……而他一点也不觉得选择一个水神的圣骑士没什么不对吗?”菲利的声音不自觉地压得很低。
“他是个新神,强大但急躁。”斯科特毫不在意地如此评价着他的神明,“否则他也不会因为过度的接触而让卡萨格兰德便得疯疯癫癫……他的低语都是人类无法承受的力量。”
“看起来他现在也没有变得谨慎多少。”菲利意有所指的嘀咕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斯科特扯扯嘴角,无视了这一句。
“但他的失败不是因为这个……不仅仅是。卡萨格兰德的疯狂扭曲了许多东西,也可能暴露了什么,当耐瑟斯发现有人在偷取他的力量却找不到敌人时,他抛弃了斯顿布奇,也抛弃了博弗德家族。”
耐瑟斯转向北方寻找新的使者。但定下的契约,在一方没有同意的情况下,并不能完全解除。安特的死解放了他的灵魂,让他能够看到缠绕在家族血脉上的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