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得太多,会在深入骨髓的寒冷之后,骤然升起一种懒洋洋的无力感,仿佛即将落入一场无梦的酣眠……只需要松一口气,就再也不用挣扎。
可他没有这个资格。
穆雷·繁羽又一次把自己从死亡的深渊边拉回来的时候,忍不住想要放声怒吼。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绝望。
他已经寸步难行。断折的右臂早就失去了知觉,右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仍一阵阵地剧痛着,感觉像是被冰刃一次次切割,又像是在被火焰烧灼。
他无力掩饰自己留下的痕迹。滴落在林间的血迟早会引来敌人……或同伴。但他已不敢奢望自己能有这样的好运。
脑子里一片混沌,他几乎已经无法思考,却仍保留着战士与精灵的本能——沙沙轻响的树叶并非被风摇动……有什么正在悄悄逼近。
他握紧了手中的短剑,那已是他仅剩的武器。
视线中闪过一片斑驳,像茂密的林间透下的光斑。他竭力睁大双眼,终于在几丛夏至草半枯的枝叶间,看见一双金中带绿的眼睛,带着说不出是冷漠还是好奇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穆雷浑身僵硬,一瞬也不敢移开视线。
对视片刻之后,一头花豹从灌木丛里钻了出来,大摇大摆地凑到他面前闻了闻。
精灵不由自主地扭开脸,却并没有挥出短剑。他听说过鹿角森林的精灵们带来了他们的花豹,让它们四散在林间……他的理智告诉他,这种已从格里瓦尔消失多年的野兽应该是敌人——相当危险的敌人,可那双纯净的眼睛却让他生不出多少敌意。
那只豹子伸出舌头去舔他脸上的血的时候他终于举剑——这感觉实在诡异。它是把他当成食物了吗?无论如何它毕竟是野兽,难以抵挡血肉的吸引也是正常的……
花豹退开一步,仰起头,从胸腔深处出低沉的咆哮。
穆雷的手颤了颤,到底还是没有挥出去。他恍惚觉得……那不是威胁,而是召唤。
而此刻,哪怕它召来的是鹿角森林的精灵,也总好过一头无法沟通的野兽……或那些影子般的杀手。
等待的时间其实很短,他却差点又晕过去。再次一身冷汗地睁眼时,一个毛茸茸的大头杵在他眼前,湿漉漉的呼吸喷在他脸上,并没野兽独有的腥臭。
这是另一头花豹——白色的花豹,有着一双淡蓝色的眼睛。
一瞬间穆雷不知道自己该松口气还是提高警惕……这是斯科特的豹子,可他实在无法确定这种时候碰上斯科特到底是走运还是倒霉。
头顶的树叶有细微的响动。他艰难地转头,在高高的树枝上,看见隐藏在阴影间的身影……和那张并未隐藏的,布满刺青的脸。
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认出了那张脸。
他愿意相信银叶王的决定,但对影舞者的厌恶和警惕完全是下意识的……至少此时此刻,他根本无法控制。
或许是察觉到他不自觉地流露出的敌意。树上的影舞者并没有跳下来,而是垂下双眼,出一声清脆短促的鸟叫。
穆雷死死地盯着他,竭力保持着清醒,直到某个低低的、带着无奈的声音传入耳中:
“我是说了小心点没错,可你们也未免太小心了……”
人类的声音……人类的脚步。
埃德·辛格尔顶着一头被树枝拉扯成鸟巢般的乱从树林里钻出来,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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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埃德才出一个音节,眼前伤痕累累的精灵就一声不吭地晕了过去。
“这就是穆雷·繁羽。”
在他急急忙忙地给对方疗伤的时候,芬维的声音从树上飘下来,“星夜旅馆的主人。”
“所以他真的没死!”埃德拍拍胸口,十分满意,“维奥莉塔一定会很高兴的。”
即使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一点点消失,精灵也并没有醒来——他显然已经精疲力尽。埃德很想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却又不忍心立刻叫醒他。
在他犹豫不决时,小白跑开了一小会儿,又跑回来蹲在他身边。繁茂得密不透风的森林里,花豹低低的吼声时远时近。
“它们引开了追踪者。”芬维低声告诉他。
但他们并没有多少时间。
埃德狠了狠心,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精灵的肩膀——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准备再狠狠心,小白却已经毫不客气地挥爪过去,厚厚的肉垫啪一声拍在了穆雷的脸上。
被一爪拍醒的精灵几乎惊跳起来,下意识地挥手,阳光下一点寒光闪烁,锋利的短剑带着风声逼近,又硬生生地停住。
小白若无其事地舔着自己的爪子,埃德只好对着那双惊怒交加的眼睛讪讪地笑:“……抱歉。那个,我是……”
“埃德·辛格尔。”穆雷收回短剑,脸上生动的表情瞬间收敛成面具般的平静无波,“是我该向你道谢……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想问得这么生硬……他已经尽量将语气放得柔和一些,说出口的话却依然像是在质问。
他心生懊恼,埃德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坦率地回答:“我来找佩恩……银叶王,可他不在空庭。他的侍卫告诉我他带着鹿角森林的领去参观无声之塔,那地方我可进不去,只好……”
穆雷在听见“无声之塔”的那一刻已经惨白了脸。
他跳起身来,声音近乎凄厉:“不能让他们进塔!!”
“呃……”埃德皱眉,“可他们已经进去了……到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