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中的确是在流传,关于袁方拥兵自重,存有反意的传言。
田丰非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对于这些传言,又岂能没有听闻。
然他却心如明镜,知道这些谣言,十有八九是袁谭的人散布,目的在于离间袁绍和袁方间的父子关系。
但谣言归谣言,谁也不曾真正的把这谣言搬上台面来议论,即使是许攸等人,也不曾当着众人的面,公开指称袁方有谋反之心。
现在,袁绍自己,却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
他竟是当着诸幕僚的面,直接表明自己,他怀疑袁方确有造反之心。
许攸、辛评二人,彼此相视,眉宇间暗自得意。
审配和沮授那二人,则望向窗外,假装没有听到袁绍方才的话。
唯有洁身自好,不处任何一派系的田丰,一脸震惊错愕,不相信袁绍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震惊半晌,田丰才缓过神来,正色道:“主公,二公子几乎是赤手空拳,为主公拿下青州,更为主公北抗公孙瓒,南阻陶谦,牵制了两路大敌,才使主公能集中力量击破黑山贼。二公子可说是立下汗马功劳,主公怎能轻信谣言!”
田丰直言犯谏,历数袁方诸般奇功,为袁方鸣不平。
袁绍冷肃的脸色微微一动,似乎田丰的话,让他在某个瞬间,动摇了念头。
“元皓你这话,好似主公的基业,都是二公子打出来的,主公什么都没做,只是在坐享其成一般。”许攸趁机抓住话柄,向袁绍挑拨。
袁绍脸色果然一变,如刃的目光瞪向田丰,暗含愠色。
田丰一怔,急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田丰辩才不及许攸,一急起来,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驳,那般急切的样子,显得好似真被许攸说中了似的。
许攸冷笑一声,趁势道:“外面既有传言,就说明并非空穴来风,以主公之英明,难道还辨不出真假吗。”
田丰被呛得脸色涨红,怒瞪许攸,却不知怎么反击。
这时,辛评又跟着道:“其实联姻之事,乃是主公家事,我等做臣下的,本不该过问。只是甄家乃冀州名门大族,又是天下三大富豪之一,主公与之联姻,应该极为慎重,恕评直言,原本就不该以比试武略这等方式来决定。”
当初郭图提出分取两州,比试武略的方法来决定由谁来跟甄家联姻,那时辛评等人以为,袁方必败无疑,故才没有任何人提出议异。
今袁方取得了比试的胜利,辛评却又跳出来,否定郭图的提议,全然忘了当初他们是怎赞成的。
袁绍听罢,却点头道:“仲治言之有理,都怪郭公则,当初出了这么个儿戏般的馊主意,惹出了现在的麻烦。”
郭图已被杀,袁绍索性就把责任,推在了死人身上。
许攸马上接口道:“其实当初甄公本是看中了三公子,以三公子嫡子的身份,与甄家结亲也再合适不过。至于二公子嘛,虽说也是主公之子,身份当然尊贵,只是……咳咳,属下觉得,还是选三公子妥当。”
许攸自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直言袁方身份卑微,但言外之意却已明了。
袁绍沉吟片刻,点头道:“我心意已决,就以显奕和甄家联姻吧。”
此言一出,许攸等袁谭袁熙一派,无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
至于审配等袁尚一派的人,却也不发表意见,等于是默认了袁绍决定。
毕竟,袁方现在声威大振,风头太盛,对袁尚的威胁已是超过了袁谭袁熙,两害权其轻,袁尚倒也乐得看到袁方被压制。
袁绍这决定,却如晴天霹雳一般,轰在了田丰的头顶。
瞬息,田丰失望之极,愤慨之极。
刚烈正直的他,眼看袁绍如此不公,实在按捺不住,腾的跳了起来,拱手厉声道:“丰斗胆一言,主公岂能因二公子非是嫡出,就看轻二公子,待之不公,主公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世了吗?”
最后那一句话,仿佛猛然揭起了袁绍的伤疤,令袁绍身形剧震,陡在间勃然变色。
曾几何时,袁绍乃是其生父袁逢,一时兴起与一名婢女私通所生,这般身世,可以说与袁方如出一辙。
正所谓子凭母贵,婢女的地位,连妾都不如,袁绍实则也是一个地位低下的私生子。
直到后来,袁逢将袁绍过继给其兄袁成为子,袁绍才从一名卑微的私生子,一跃成为了袁成一脉的嫡子。
私生子出身的袁绍,今却忘了自己所遭受的经历,竟对自己的私生子,待之以不公和轻视。
这便如一个被人瞧不起的穷鬼,一朝暴富之后,反过来对穷人变本加厉的看不起一般。
愤慨之极的田丰,也顾不上照顾袁绍的颜面,公然揭出了袁绍的痛处。
左右众幕僚,万没想到田丰竟如此刚烈,敢这般冒犯袁绍,无不为之震惊。
许攸很快反应过来,急是激愤道:“田元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公然讥讽主公出身,你这是以下犯上,该当死罪!”
许攸一出口,一众早看不惯田丰的同僚们,纷纷对田丰横加指责。
就连审配等袁尚一派的人,也趁机落井下石,群起对田丰进行攻诘。
在众人的煽风点火之下,袁绍恼羞成怒,拍案喝道:“田丰,你屡次犯上,我已忍你多时,今你竟然当众羞辱我,实是可恶之极,来人啊,给我将田丰打入大牢,听候处置!”
号令传下,左右亲军虎士,汹汹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