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楼二楼的小阁子里,杜中宵对耶律不花道:“郎君是契丹贵人,有事何不去衙门?我们在这里坐谈,被有心人看到了,只怕要说闲话。”
耶律不花道:“到了衙门,被人看到才说闲话!此次我来,并不是西京道派来的,不好被人看见。”
杜中宵奇道:“不是西京道派来,难道是为西南面招讨司的事?”
耶律不花不耐烦地道:“此次不为公事,是为了唐龙镇的生意而来。”
杜中宵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这位身份特别的小郎君只怕是来要好处了。
上了酒菜,两人对饮了一杯,耶律不花道:“我听人讲,知军在城里设了柜坊,可以用货物抵押卖债券,不知可有此事?”
“不错,此事是有的。郎君知道,商人买卖货物,从别处运到这里,一时卖不出去,难免被压了本钱。本钱不足,明明看着有些生意赚钱,却做不了,岂不可惜?债券便就是因此而来。”
耶律不花手摸酒杯,看着杜中宵,似笑非笑地道:“知军,货物抵押,其间利息不少——”
用货物抵押,让柜坊估价,必然会被低估。一旦新的货物运来,不能及时筹到钱,再次抵押,就会陷入借新债还旧债的循环中。发展到最后,商人就成替柜坊打工的了。耶律不花满脑子里都是生意经,这种门道一看就清楚。不过这种做法可以让商人用同样的本钱赚到更多的钱,两方得利而已。
杜中宵看耶律不花的神情,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道:“柜坊做这买卖,需要无数本钱,而且也担着风险。能做起来,全靠着唐龙镇衙门担保,其他人做不了这生意。”
耶律不花面色不悦:“唐龙镇这个地方能建起来,也靠着我们北朝配合,不然哪来这么多商人?知军,好处不能全被你独吞,我们怎么也会落点汤汤水水。”
杜中宵微微一笑:“简单,这本就是我们合则两利的事情。郎君可以在胜州同样开一处柜坊,我们互相给方便,钱能通存通兑最好,好处不就到了你的手里。”
唐龙镇的债券,主要针对的是北方货物,同样的,契丹可以在胜州针对宋朝货物同样这样做。甚至很多唐龙镇的办法,契丹都可以在胜州照抄,就看能不能做好了。
耶律不花点了点头:“此事我自有计较,到时用到知军的时候,万莫推辞。”
杜中宵拱手:“郎君只管开口,只要不犯我这里规矩,必鼎力相助!”
耶律不花问了唐龙镇里柜坊的运作方式,虽然只知道个大概,已有些心痒难耐。杜中宵说得对,用钱赚钱才是高明手段,做什么生意,辛苦钱有什么好赚的?
饮了几杯酒,双方大致摸清了对方底细,说话便热络起来。耶律不花道:“听说唐龙镇里有个八方会,是柜坊出面,里面全是做大生意的富贵员外。不知知军可否行个方便,让我入会?”
杜中宵笑道:“郎君,这种地方,最重要的是不能坏规矩。规矩一旦坏了,便就无人信你,以生这些生意也就做不下去了。就连我们官府的人,要入八方会,一样要按规矩来。三千贯不是什么大钱,郎君就在里面存了又如何?以后必然有生意在这里,这些钱都有用处。”
耶律不花一拍桌子:“好,我便信知军的话,在里面存三千贯钱!还有,唐龙镇这里的货物,我最想买的是砂糖,知军可否行个方便?”
杜中宵笑道:“城里的铺子里,砂糖堆成山,尽管去买。不瞒郎君说,运糖来的商人,因为零散卖起来太慢,已经抵押给柜坊,拿着钱去贩下一批了。以后唐龙镇这里,砂糖就有尽有!”
因为手下的人抢先贩酒,耶律不花的本钱被压住,一时没法大规模贩运砂糖,一直担心。在北方这是稀缺货物,他生怕自己出手晚了,买不到货。听了杜中宵的话,才放下心来。
心中高兴,耶律不花连饮了几杯酒。这个时候,才注意到桌上的菜多是炒的,油光可鉴,味道格外鲜美。尝了一口炒的肉片,啧啧连声:“这酒楼真是好厨子,肉不肥不腻,非烤非煎,鲜美可口,以前从未吃过。还有这鱼,外面焦脆,里面却又极嬾,还有甜味,可是里面加了糖么?”
杜中宵道:“有一点,加糖提鲜,炒鱼炒菜都是极好的。”
耶律不花连连点头:“此次回去胜州,也要建这样一处酒楼起来。那煮的烤的肉,虽然大块,日日吃也腻了。说起吃来,还是你们南朝的人吃得讲究。”
杜中宵笑着点头,并不接话。这酒楼最关键的是炒菜,耶律不花要学,只怕不容易。现在契丹不但没有炒锅,也没有炒菜用的油,更没有人会这手艺。当然他有钱,舍得花钱雇厨子倒也不难。
品尝了一会菜,耶律不花放下筷子,凑上前低声道:“知军,我听人说,你有意在城外建一处赌博场所?我听说南国禁赌,此事行得通么?”
杜中宵道:“这里是蕃落之地,不能事事都按律法来。郎君,城里现在这么多富贵员外,平日里没点事情做,他们怎么闲得住?不在城外建个地方,他们就在城内惹出事情来。”
想起前几天自己碰到的事情,耶律不花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大量富人聚在一起,为他们服务的吃喝玩乐是少不了的,不然他们天天闲着干什么?手里大把钱花不出去,心里还不跟猫抓一样。这种事情想禁都禁不了,官府不允许,他们就会弄个地下世界来。
杜中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