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杜中宵的话,梁都头发了一会怔。
并州是军事重地,禁军厢军都不少。厢军诸番号中,壮城专管修缮城墙,作院工匠则隶属于州作院等工坊,梁都头的宣勇军是用于作战的。当然,这个年代使用厢军做杂役是常见的事情,并不局限于哪些番号。但在梁都头看来,匠人是社会地位很低的人群,没有道理让自己给他们打下手。现在听杜中宵的意思,却是让他们这些厢军来做杂活,让他诧异不已。
杜中宵不理梁都头,对齐孔目道:“此事我已禀过知州相公,是因货场这里欠缺人手,调些厢军来补充人力。这样吧,今天你把各级军官遣散回军,只留军士就好。如何做活,听工匠吩咐。”
齐孔目叉手称诺。听了这话,梁都头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是洒家的兵,我不在这里看着,哪个能用!官人既是如此说话,我便带了本都兵马回去,你能如何?”
杜中宵淡淡地道:“知州相公吩咐下来的事,哪个敢把兵带走!都头若是不听,我自去找本城张都监。都头若是非要都监军令,倒也不难。”
梁都头冷哼一声:“我们军人,当然以军令为准。官人先去取军令来,不然,这里就我说了算!”
杜中宵摇了摇头,心中烦躁。从自己要在并州做毛皮生意,便事事不顺。从毛皮商人,到城里的鞣皮匠人,处处作对。现在就连调来帮忙的厢军,也吆三喝四,不听吩咐。
强行压下心中怒火,杜中宵对齐孔目道:“既如此,只好去找张都监了。孔目,你看住这里,不要出了乱子。时间紧争,吩咐工匠们拖延不得。”
齐孔目唱诺,杜中宵带着陶十七和十三郎,大步去了。
看着杜中宵离去的背影,梁都头啐了一口:“一个签判,又不管军的,也来指手划脚。若是惹得爷爷性起,手起刀落,哼,哼——”
齐孔目不敢说话。与党项作战八年,边境地区兵骄将悍之风复兴,军中多桀骜不驯之辈。特别是战事一停,军费降低,军人的收入比以前低了不少,兵变可不是稀罕事。
见齐孔目不敢吭声,梁都头冷哼一声,依然坐下饮酒。近几年多次发生军队作乱,各地方官府对驻军多行安抚态度,梁都头有恃无恐。
到了晚上,梁都头唤了几个小军官,把今日的事情说了,惹得众人哄笑。并州城里高官众多,大家躲着也就罢了,一个签判也敢说三说四,哪个受得了。几人喝得大醉,浑不把杜中宵当一回事。
第二天一早,梁都头在帐里沉睡未醒,不想张都监带了亲兵到了货场。
看着无精打采歪七扭八的厢军兵士,张都监心中怒火升腾。昨天晚上杜中宵去找夏竦,夏竦立即把张都监召来,让他严加管束手下兵士。而且依杜中宵建议,撤回所有军官,只留兵士以供役使。
看了看梁都头的军帐,张都监道:“来呀,把那厮给我拎出来!”
两个亲兵应诺,大步到了梁都头帐里,劈头拖了出来,掼在张都监马下。
梁都头睡得正香,发觉被人如此对待,破口大骂:“哪个杀才,敢来撩拨爷爷!”
张都监扬起手中鞭子,劈头乱打,口中骂道:“我抬举你,来帮着衙门做些事情,没想到你如此不晓事,把这里搞得乌烟瘴气!今日不剥了你的皮,难消我心头之恨!”
梁都头抱着头,看是张都监来了,一句话都不敢说。张都监可是西北战场上厮杀过,立过战功,不是自己小小厢军都头可比。看他带的亲兵如狼似虎,哪里敢与他作对。
打了几鞭,出了口气,张都监才道:“把这厮押到牢城营里使唤!这里队正以上,全部回到本军中去。兵士留下,一切听齐孔目吩咐。这是知州相公钧旨,哪个犯,军法无情!”
说完,让手下亲兵去把现场的军官全部集结起来,一起带回。
梁都头瑟缩在一边,见张都监杀气腾腾,不敢吭声。按照以前习惯,自己做的并不过分,都监不应该发这么大火才是,这次不知中了什么邪。却不知夏竦以前就是陕西路经略使,张都监等人本就在他的手下,杜中宵有夏竦撑腰,不比其他官员。夏竦统军极为严酷,一向奉行严刑酷法,别说梁都头,就是张都监自己,一个不小心惹到夏竦,推出去斩了也没处喊冤。
看着张都监带着亲兵,押了一众军官离开,齐孔目长出了口气。他的地位,张都监正眼都不会瞧一眼,只管转述了夏竦的话,让军士听从齐孔目,便就自顾离去。至于后边齐孔目怎么管,还有兵士不听话怎么办,就不是张都监操心的了。
待张都监离去,齐孔目见所有的工匠和兵士,全都看着自己,一时手足无措。想了又想,只好把工匠们招集过来,依着人数,每人配给数名士卒打下手。并再三叮嘱,凡事要商量着来,万不可再发生争吵打闹之事。慑于张都监之威,一众厢军唯唯诺诺,齐孔目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前边还威风八面,一转眼就成了工匠的下手,大多数人转不过弯来,只是消极怠工而已。
直到中午,杜中宵才带了陶十七和十三郎来,站在一边看了一会,到了齐孔目的棚子里。
齐孔目急忙上前行礼唱诺,把早上张都监到来,如何处置梁都头等人,说了一遍。
杜中宵听完,淡淡地道:“那个梁都头自己作死,怪得谁来?孔目,这处货场,可是知州相公极在意的事情,半点马虎不得。十天之后,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