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是谁啊!”未待苏青有所回应,红琛先质问了起来,“怎么随便就让一个姑娘给你当侍女?你配得上吗?”
梓鸢也不理会,就笑着看着苏青,一双凤眼里藏着打量,也埋着犹豫。
苏青回视她,惊讶的神色已尽皆收敛,眉眼的英气在观察中展了几分。
“这位苏青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哪知道这人府中是什么情况?只怕一不小心就被人给卖了!”红琛一脸愤懑不平,苦口婆心。
却听苏青一声尘埃落定的“好”。
红琛还欲说出口的话顿时被堵在了喉咙中。
苏青扭头朝红琛安抚地一笑,眉眼温和:“我愿意相信梓鸢姑娘。”
她挪了挪身子,以便丛画帮她把镣铐解去。
梓鸢一直在一旁看着。见此,她释然一笑,揉了揉眉心,掩去眼底的犹豫,把手伸向摆脱了束缚的苏青:“谢谢。”
笑容中有由衷的欣喜,有信任。
苏青抓住她伸来的手,借力起了身。许是坐得久了,她脚下一软,在梓鸢的搀扶下,才靠着墙站直了身子。
一边的红琛咬牙看着,几次张口欲言,反反复复中,终是不再多置一词,转身向正在解锁的煊禾走去。
待煊禾也解了锁,梓鸢拉着苏青向门外走去,临走前,她回头看去。
那帮贼人被捆在另一边。在屏风的遮挡下只朦朦胧胧罩了一层纱衣般的阳光,恍若要在一片暖黄中无声无息地散作微尘。
不知为何,梓鸢心一冷,寒意窜流。
她又细细看了几眼,直到被红琛催促着离开了,才转身向外继续走去。
不多时,便把这些抛到了脑后。
接下来一天多的时间里,船上众人都在整理着各种东西。梓鸢也想不分明,明明各位姑娘被救上来时身无分文,除了一身衣裳外拿不出他物,怎么短短十数天就多了那么多物什呢?
听到梓鸢的郁闷,刚好来喝茶的珉玉忍不住取笑:“妹妹自己不也一样吗?”
便是梓鸢自己也是如此,不经意间就能整理出好些其他姑娘亲手做了送来的小玩意,还有几张记了些诗词和想法的纸,恰好装满了包袱。
“要真嫌麻烦,就把这簪花还给珉玉吧。”说着,就要伸手从梓鸢的包袱中取来。
梓鸢立刻夺回了自己的包袱,满脸的不好意思:“姐姐就莫要取笑梓鸢了。”
“这又怎会是取笑呢?不过是提醒一下妹妹罢了。”珉玉收回手,施施然饮了口清茶,“妹妹这里的茶还真是不错,不如也带点回去?”
那是妫珩的梅花泉酒,见梓鸢似乎喜欢,他便让人送了过来。
“姐姐!”梓鸢都有些恼羞成怒了,“姐姐的东西肯定不比梓鸢少。”
“是啊,”珉玉笑得自在安然,“但珉玉可不嫌弃自己的东西多。”
梓鸢看着她,满脸无奈。
“好吧。”珉玉放下瓷杯,摆着手,“那珉玉不说话打扰妹妹了,妹妹自己慢慢来。”
说着抽出一本书,真就安安静静看了起来。
梓鸢收回视线,环顾着这房间。在这里,她不过住了三四日,没有多少特别愉快的记忆,甚至还在此被人挟持。
可是梓鸢依旧有所留念。
这里的书札、这里的茶杯、这里的灯盏,都留下了她曾经纠结、曾经徘徊、曾经畏惧的痕迹。
在这里,她不知不觉就变得跟之前的自己有所不同。
似乎每一个角落,都能找到自己一小步一小步成长起来的脚印。
梓鸢叹了口气,打好包袱放在了小几上。
这时,丛画来敲门了。
梓鸢和珉玉相视一笑,往门外走去。
明日就要下船了,公子设宴跟姑娘们告别。今日一早,便能见到船上的下人都在忙忙碌碌地准备着。
这时节,天黑得早。几粒星芒洒在天幕,随着人走走停停。
“看来今日的晚宴姑娘们有福了。”许是快要见到亲人了,梓鸢说话都活泼轻快了不少。
“口福?还是眼福?”珉玉笑吟吟的,梓鸢看着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公子把自己藏这么多天了,自然是要姑娘们大饱眼福的。”
两人一路笑闹着到了甲板,便见甲板上一个大圆桌,菜肴摆得满满的,桌边已经坐上了好几个姑娘,珈良也在。
见到珉玉和梓鸢来了,她一边朝两人挥着手,一边招呼着:“来来来坐坐坐。”
倒还是之前那个样子。
姑娘们一个接一个来了,每个人脸上都交织着喜意与不舍,便连红琛也一样。她一身红衣,腰间一把金色流苏和鬓间的金蝶呼应,依旧颜色迫人。而身旁的煊禾,虽然仍旧有些疲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在红琛一旁更显黯淡,但已经比刚被放时好上了许多。
苏青在红琛和煊禾之后走来。步子稳而大气,和那些小家碧玉一点都不一样的。见到梓鸢,她扬唇一笑,点了点头。
那日梓鸢便同她说了,侍女的事情不着急,只要在下船后她能跟着自己便好。
这两日一有空,她也会过来帮忙。两个人磨合着,相处得倒是比想象中愉快。
等宴会开始的时间里,姑娘们聊着天,说着些叮嘱和惜别的话,连那吹来的风,嗅着都有些伤感。
忽然“咻……轰”的一声,众人抬眼望去,一时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五颜六色的烟花在黑幕中绽放,挥出了一段段七彩的袖子,招呼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一起笑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