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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府东厢房处。
琉璃屋顶上,南宫墨单膝跪地,一动不动。
一柄雪亮长剑架在他的脖颈上,眼见着就要擦破他的皮肉与血管。
恰此时,一颗小石子疾速而来!
铿然声响,它把长剑打得偏移开。
就在长剑偏移的刹那,南宫墨一跃而出,足尖点在不远处卷翘的檐角上,堪堪立住身形。
他抬手摸了下脖颈。
摸到了一点儿粘稠血液。
还好,伤口不深。
这么想着,他盯向莫缃銮。
刚刚未曾有机会仔细观察他,现在瞧着,这名幕僚竟出奇年轻,大约十八九岁的模样。
虽则容貌非常清秀,可眉眼却偏于阴柔,尤其是那张唇,相当的削薄。
乌木冠束起一半长发,其余皆披散在腰间,带着天然微卷的弧度,越发衬得他阴柔而妖异。
他一手负在身后,始终弯起的眼睛只注视着不远处的树冠,“在下不过是猎杀只小兽,相爷有意见不成?”
冯铢立在树冠之上。
他面无表情,连语气也是极淡的,“只有他不行。”
“为何?莫非相爷还念着你们儿时的情意?可据在下所知,相爷分明对南宫家族的人恨之入骨,巴不得他们尽数死掉才好……难道,相爷对南宫墨还存着另外的心思?”
一片树叶飘零而落。
莫缃銮含笑接住,于指间细细把玩。
不知怎的,南宫墨有些心跳加快。
另外的心思吗?
会是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冯铢。
冯铢仍旧毫无表情。
他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南宫墨,始终都盯着莫缃銮,“若有另外的心思,也不过是希望他在受尽折磨后而死。莫缃銮,这只猎物是我冯铢盯上的,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容貌阴柔的男人,似是无可奈何地摊开手,“既如此,在下也无话可说,不过……”
话未说完,指间树叶如同离弦之箭,疾速朝南宫墨的右臂掠去!
不过小小一片树叶。
可飞驰之间,四周却带出迅猛的龙卷风!
院中一切都在剧烈颤抖,就连屋顶上的瓦片也纷纷落落地掉下,在地面砸成无数碎片!
南宫墨面容微凛,正欲提起腰间所挂拂尘格挡,却有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横穿而来!
“滚开!”
一道黑影刺破龙卷风,怒吼着挡在他身前!
冯铢面容阴沉,长剑陡然出鞘,携裹着庞大内劲,猛然划破那片树叶!
小小的碧绿叶片,顷刻间灰飞烟灭。
四周的风平息后,莫缃銮与冯铢对面而立,锦袍发冠皆是完好。
可被冯铢护在身后的南宫墨,整个人却倒飞出三丈远,撞破了一连串瓦片!
他吐出一口血,不可思议地望向那两人。
这两人的功夫,简直深不可测!
“呵……”莫缃銮过于削薄的唇瓣,阴柔勾起,“在下不过是想毁掉这小兽一只手臂,相爷何必如此护他?”
“凡是姓南宫的,皆是本相宿敌。他们所有的痛苦,必须本相亲自赐予。”
他的语气霸道而强势,不容任何人反驳。
莫缃銮笑了笑,“原来相爷是这般固执的人……不过话说回来,相爷的武功似乎又精进许多。”
他说完,见冯铢并无反应,只微微一笑,施展绝顶轻功离开了此地。
南宫墨悄悄松了口气,只觉四周那汹涌澎湃的庞大威压,似乎也随着这诡异之人的离开而稍稍减弱。
他爬起来,擦了下嘴角溢出的血迹,朝冯铢郑重拱手,“今日,多谢相爷相救!”
“本相救你,不过是为了方便今后折磨你,何必言谢?不过南宫墨,你真是没用,有本相在前面挡着,竟也能受伤……”
冯铢冷笑。
南宫墨很是不好意思,便只垂头不语。
冯铢的目光在他脖颈间转了转。
几乎快要割喉的那处伤口,他瞧着真是碍眼得很。
鲜红血渍在雪腻脖颈上蔓延,更是刺眼得紧。
沉默半晌,他从宽袖中掏出张手帕扔给南宫墨,转身就走。
南宫墨怔住。
他攥紧手帕,隔了好一会儿才把脖颈上的伤口包住,又紧忙去追冯铢,“相爷,无论如何,今日还是多谢你了……”
冯铢从屋檐落到游廊里,并不搭理他,只快步前行。
南宫墨亦步亦趋,白细面庞上的神情很有些拘束,可眼底却满是期待,“相爷,你是不是……是不是还念着咱们从前的旧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哥并未忘记咱们的兄弟感情!”
“笑话!本相救你,不过是因为你只能死在本相手中!旧情?呵,本相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冯铢冷测测地说完,脚下步伐愈发快了。
南宫墨呆在原地。
他眼睁睁看着他走远,似是被他的话伤到,竟再无追上去的勇气。
而冯铢走出很远后,才抬袖捂住嘴。
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溢出,缓慢在宽袖上晕染开荼蘼之色。
可见,
为了接莫缃銮那一招,他所受内伤不轻。
“操!”
素来冷硬如铁的男人,猛一拳击打在廊柱中,“我竟然救他,我疯了吗?!”
寒风匆匆呼啸而过。
并不能回答他的话。
……
客房。
“昏君!”
寒素辛钗尖抵着幕昔年的脖颈,眼中皆是恨意。
幕昔年微笑,“让朕猜猜,你寒素辛乃是孤儿,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