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澜低头给她系好腰封,“不疼。”
房中沉默下来,君天澜单膝跪地,熟稔地给她穿好鞋袜,扶住她的手:“能走吗?”
沈妙言下床,试着朝前走了几步,苍白着一张小脸,语气非常平静:“可以。”
君天澜便将她扶到圆桌旁,几名侍女捧着鲜粥进来,他舀了一碗放到她手边,“你这几日未曾进食,吃大鱼大肉反倒不好,因此朕只让厨房做了些米粥。”
“哦。”
沈妙言随口应了声,捧住小碗,低头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体力严重透支的身体,在吃了半碗粥后,逐渐恢复知觉,连身体都暖了几分。
“夜凛他们的尸毒已经解了,你说要为魏长歌和魏灵玄立衣冠冢,朕也命人收集了他们用过的衣物,在临安王府的花园里立了冢刻了碑。”
君天澜说着,又给她盛了碗瘦肉粥,“今后,有什么打算?”
沈妙言默默地吃着粥,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南境的兵权、穆家的财富,如今都掌握在你手中了吧?”
君天澜毫不避讳,“不错。”
那夜,他命夜凉带着十几名暗卫出去,就是为了从魏元基手下将领手中,偷盗兵符。
如今魏元基已死,南境群龙无,他用带来的精锐,在这两天里迅掌控了南境。
而南境的土地和兵力都占大魏全国的三分之一,再加上大梁暴乱,北部平北王持观望态度,他若想趁此机会一举统一魏国,实在算不得什么难事。
沈妙言低垂着眼帘,修长漆黑的睫毛,遮掩住了瞳眸中的暗光。
没想到这一场闹剧,捡到最大便宜的,竟然是君天澜。
可她内心莫名生出一个倔强的声音,不想……不想让君天澜就这么拿下大魏。
魏国,该是姓魏的。
她皱着眉尖,声音涩:“能不能……请你,不要侵占大魏?”
这是她表兄守护的国土和人民,她不能让魏国落入旁人之手。
哪怕小雨点不在了也没有关系,皇族中,不是还有个魏锦西吗?
他娶了乔以烈的孙女乔宝儿,无论如何总不会被杀。
君天澜望着她白腻精致的侧脸,淡淡道:“凭什么?”
这天下必须由大周重新一统,而这般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实在是毕生难得一次。
魏成阳已死,他可以借着剿灭叛贼的名号,名正言顺地出兵杀了魏惊鸿,再以正统为由,把魏国归入大周的疆土!
甚至,甚至他完全不必出动大周军队,直接就能利用魏国南境的百万大军,吞并整个魏国!
而这,是大周数代先祖的夙愿!
沈妙言捏着瓷勺的手缓缓收紧,半晌后,才起身,跪在了他脚边。
她低垂着脑袋,从君天澜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衣领后露出的一截雪白纤细后颈。
凤眸幽暗了几分,他摩挲着指间的墨玉扳指,沉声道:“郡主这一跪虽是难得,却到底值不了整个魏国……”
沈妙言红了眼圈,只是跪在那里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君天澜出一声叹息,伸手挑起她的下颌,声音低沉:“在楚国时,你就知道朕的野心。你让朕放弃魏国,朕实在做不到。更何况你表兄已经不在人世,朕若出兵杀了魏惊鸿,不也是为你报了仇吗?何乐而不为?”
沈妙言眼神中都是哀求,“那不一样。君天澜,你我相识七年,我什么都不求你,只这一件事,你一定要要答应我,好不好?”
君天澜凤眸复杂,“朕愿意依你十件事,百件事,千件事。唯独这一件,不可以。”
他君天澜可以为她去死,然而他不仅仅是君天澜,他还是大周皇帝啊。
家国社稷,寸土必争,岂能因儿女情长而相让?!
爱情固然重要,可是比爱情更加沉重的,是肩上的责任啊!
沈妙言呆呆望着他,苍白的脸上逐渐弥漫开浓浓的绝望。
泪珠从眼角滚落,那双原就红肿的双眸,越鲜红。
她忽然不顾一切地解开腰封和盘扣,语带急促:“你不是喜欢我吗?!我把身体给你,我乖乖跟你回镐京,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不要侵.占.大魏好不好?!”
美好的胴体呈现在空气中,带着致命的诱惑。
君天澜只扫了一眼,便觉喉头干。
他皱眉站起身,沈妙言不依不饶地伸手紧紧攥住他的袍角,仰头流泪的模样,甚是可怜:“君天澜……我把我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你不要吞并魏国……”
君天澜不愿意多看这样的沈妙言,面容比往日更加冷峻,抬步就往外走。
沈妙言却不肯放他离去,紧紧抱住他的小腿,仰着一张满是泪痕的脸,巴巴儿地望着他,带着泪腔的嗓音沙哑苦涩:“君天澜,我求你……我求你了……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好不好……”
她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个男人身上,她知道他的内心有多柔软,她觉得他一定会答应她。
然而,她到底失望了。
泪眼迷蒙中,她看见一件大氅兜头披下,笼住了她一丝.不挂的身子。
那个男人素来清冷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沈嘉,别让朕看不起你。”
她跪坐在黑暗中,鼻尖萦绕着大氅上的龙涎香,闻见这话,唇角不觉嘲讽而苦涩地勾起。
他是权倾天下的皇帝,他当然可以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可她呢,她失去了亲人,如今还即将失去她的家国。
除了求他,她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