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望着远去的秀丽背影,显然尚未从方才所经历的不可思议之事中回神,他身侧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公子却已笑嘻嘻地上前,对他说道:“让谨大哥,看来张老道算的不错,你今日果然撞上桃花运,走在路上都有美人从天而降。”他说着手中折扇往上一指,一对桃花目中流露出些促狭之意。
那中年男子方从远处收回视线,转头瞧着右手墙边那张小窗,定容说道:“不可信口乱说,以免损了人家姑娘名誉。”
说罢又招手唤身后的长随上前,低声吩咐:“去问问这府里的人,这间小屋是做什么用途。”
闲言不多叙,且说静和与锦心主仆急急忙忙穿了园门,到了摆宴之处,那宴席尚未开始,姚铃儿眼尖,远远瞧见了便迎了上来把住她手说道:“可算是来了,再迟些就要开宴了,”说罢又附耳在她耳边细声叮嘱:“我只说你吃坏肚子去茅厕了,一会子可别穿了帮。”
静和感激地笑笑,随她走至徐老太太跟前,屈膝行了一礼叫了声:“祖母。”
徐老太太面上神色安详慈和,唇角还带着些笑意,笑着对坐在上的一个满头珠翠的贵妇人道:“这就是我那三孙女,”又对静和说:“快见过平郡王妃。”
静和深深吸气,唇角保持着适宜的弧度,上前屈膝行了个福礼,脆生生道:“给王妃娘娘请安,祝娘娘福寿无疆。”
平郡王妃神态颇为温和,面色红润,穿一袭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蜜粉色镶银丝万福苏缎襕裙,开言温缓和气:“老太太真是有福气,养出来的孙女都是这样斯文有礼,叫我着实喜欢的紧。”
她这边厢说着话,早有丫鬟看眼色拿上一只盛有金丝线绣重瓣莲花双色锦囊的檀香木填漆小托盘,王妃又转向静和,说道:“拿着买花儿戴罢。”
静和偷觑了徐老太太一眼,见其神色恬然,并无异议,便谢恩接了,接着老太太又介绍了这一桌上的贵眷,多也是王妃、有威望的公侯夫人等,静和一一拜见了,那些夫人或是给了她红包,或是赏她些随身小物件,一番厮见过后,静和由丫鬟引着入席落座。
姚氏、静绮、静婉等都已到了,姚氏少不得又引荐了桌上的夫人们与她,免不了又是一番厮见,静和多得几个红包。
待她坐定之后,方不着痕迹地去打量姚氏,却见她神色如常,仿佛自己所经历的方才那一幕与她毫无干系似的,她虽极力忍耐,可还是觉得胸中两则怒气上涌,不由紧紧抓捏住面前的泥彩竹节杯,极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这一项静绮安坐吃茶,静婉与旁边一位侯府小姐聊得开怀,姚氏也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静和也恢复如常,得体地寒暄着。
忽而见远处有些闹腾,似乎是什么人争执起来,她神经不由绷紧,一旁姚铃儿侧过头来轻声说道:“似乎是你身边的冯妈妈。”
静和眼皮子忽的一跳,确实是冯婆子的声音!!!
王府里一举一动皆有章法,摆宴时男人们在外头的正厅,女眷们在内院的花厅,而跟随的仆妇也皆被安排在偏厅用饭,花厅里自有王府的下人服侍,故而除几个主人家格外得脸的经年老仆之外,花厅里是不允仆妇进来的。
而此刻殿堂门口处,冯婆子竟在大吵大闹!
她陷害自己不成,如今是孤注一掷,拼死也要坏她的名声了,静和越想越气、越想越急,手里那个竹节纹酒杯几乎要被她掐碎,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她一遍一遍暗问自己,这会子自己若贸然站起来去门口训斥冯婆子,她定会拉扯住自己没完没了,若自己不去,冯婆子还要吵嚷到几时,到时候坏了府里的名声,耽误了大姐姐的婚事,对自己是百害无一利。
她瞥向姚氏,见姚氏唇角带着丝得意的笑容,面上写满了幸灾乐祸,依她对姚氏的了解,她自然是觉得三房五房越不得脸,她才越高兴。
眼下,只能期冀王府的仆从厉害,能将冯婆子训斥驱离。
又过了一会儿,门口的吵嚷声音渐渐停止,静和眼角觑着一个管事嬷嬷样的妇人从门口处过来,直奔王妃等落座的正中大桌旁。
徐老太太先还未察觉,还是何妈妈附耳同她说了,门口闹事的约莫是三姑娘身边的冯婆子,她的神情才稍稍紧张些,无论什么原因无论是谁,在这个时候闹腾,那就是不给平郡王妃脸面,自然也是丢自己府里的脸面,这是徐老太太坚决不允准的。
来的妇人正是平郡王妃身边的常嬷嬷,只见她上前行礼道:“回主子,并没什么事,是有位贵人身边的妈妈想求见自家主子,嗓门略大了些。”
一众贵眷俱都面面相顾,谁家的仆妇,还是管事媳妇子呢,这般没教养。
便有位爱凑趣儿的夫人问了出来:“这么急着寻来,想必是要紧事,要寻哪位夫人小姐,可别耽搁了。”
徐老太太只暗暗交握住双手,面色依旧如常和暖,只双眼里半点笑意也无。
既然有人问了,常嬷嬷说与不说都不好,说了必然得罪徐老太太,不说,岂不让人怀疑他们王府的人管事无能?这样的好日子出这样的事,说起来,都是徐府三小姐的错儿。
她正要开口,忽听王妃对方才问话的妇人笑道:“茹芸,你才说要讲笑话与我们听,可不许躲赖,讲的不好听就要罚你酒。”
众人便也附和起来叫庆国公夫人讲笑话,毕竟谁也不关心那吵嚷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