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自然晓得太太的难处,心里着急罢了,”芳兰打量着她的神情,站起身上前为杨氏整了整身下的姜黄色底鲤鱼菊花纹锦枕,又慢慢说道:“奴才想着,府中二姑娘没嫁,三姑娘做妹妹的也没有越过去议亲的理儿,太太是顾及体面的,四太太却是浑不吝的,不若太太为二姑娘寻一门亲事,以此为交换让四太太去同老太太提,到时您在一旁吹吹风,岂不是好?”
“这倒是一石二鸟之计,”杨氏动了心,想起姚氏对徐三姑娘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就觉得可行,她顿时激动起来,恨不得立即就让杨氏去老太太面前告状去掉徐静和这个祸害!
“你觉得我去喜春苑同四太太说合适?还是请她过来?”杨氏又问芳兰,眼睛中闪着光芒。
芳兰想起励行来,若是二姑娘能有一门好亲事,大爷也会高兴不少,到时候四太太也会高看她一眼,于是她笑道,“不如奴才去把四太太请来,路上试探着些四太太的口风,也免得到时候摊了牌让太太难做……”
杨氏目中流露出感激之色,握住她的手道:“那就有劳你了……”
二人正说着话,忽而听到外头有人跌跌撞撞地朝这里跑了过来,嘴里嚷嚷着:“太太,太太,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杨氏面上就有一种被人戳破了隐私事,扯下了遮羞布的惶恐与恼怒,立起身来愤然叱骂那个丫鬟道:“糊涂东西,谁教你的规矩,如此慌张乱闯主子的屋子?!”
那个来传话的丫鬟显然吓住了,缩着手脚站在门口忘了说话。
芳兰见是同在杨氏身边当值的雅兰,一面上前为杨氏抚胸顺气,一面给雅兰使眼色让她噤声。
雅兰懦懦地等候着。
半晌杨氏平顺了呼吸,方才冷眉问道:“说罢!怎么又成了锯嘴的葫芦?”
雅兰方才回禀:“方才老爷身边的何管事送信进来,说是咱们五老爷殁在任上!”
殁了?!
杨氏大惊,与芳兰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有着错愕和惊诧。
徐五老爷徐兆瑞,可以说是老侯爷徐泓先和徐老太太最喜欢的孩子,自幼聪敏早慧,十二三岁上便能和老侯爷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了。
因老侯爷原配妻为他生育了两位公子,老侯爷原本预备着让第三子徐兆宽走科举的路子,谁知还不等徐三老爷高中进士,前头两位公子已经一死一伤,爵位落在了徐兆宽身上,他被迫走上了军功仕途。
徐三老爷没有完成的事,徐五老爷不仅完成了,还完成的很好。一路上顺顺当当通过了童试、秋闱、春闱,点了庶吉士,在翰林院修了两年的书,又调了外任,前途比徐兆宽还要不可限量。
听说徐兆宽已经暗地里打点好,等今年过年徐五老爷在地方上便满了三年任期,到时候回京述职便可调入六部任职。
徐五老爷自己也十分珍惜这次机会,勤勉理政,吃住都在任上,连过年过节都不回京探望老母亲,就这样一个前途一片光明的青年,谁知竟英年早逝了。
当中最伤心的就属徐老太太了,老人家白人送黑人,纵是再坚定的意志,再冷硬的心肠,也不禁哭成泪人一般。
徐三老爷念及幼弟,也是凄怆摧心,食不知味,日渐消瘦,却还不得不打迭起精神处理后头的事。
因徐兆瑞是在贵州任上,为了剿灭山匪巨盗才被敌方的流箭射中,听说徐五老爷负了伤后,只简单包扎一下,依旧顽强抗敌,不知这箭上涂了苗人特有的毒药,大军得胜还营的时候,徐五老爷突然起高烧,几日功夫就殁了。
因他经理地方,百姓安居乐业,处处欣欣向荣,皇帝念他功勋素著,又舍生取义,追封为他为吏部侍郎,光禄大夫,皇帝还破格给了谥号‘勇’字,因为徐兆瑞之事,皇帝念及徐老侯爷当年的功绩,又简拔了徐兆宽入兵部为兵部尚书。
大悲大喜,徐兆宽按捺住心中悲伤,接旨谢恩,意图加倍勤勉报答圣恩。
府中遍设灵堂,张挂白幔,树木也贴了白纸,外院也搭起了守灵的灵棚。
徐家三位太太忙前忙后,迎送来往吊唁的宾客,因有圣上嘉誉,又有徐家大女婿济王爷亲临吊唁,阵仗极为浩大。
红白喜事最能看得出荣宠盛衰,京城众人看得明白,安庆侯府如今在京城中炙手可热。
因徐五老爷的遗孀吴氏即将携带yòu_nǚ返回京中,静和还要陪着母亲给即将归家的徐五太太并独女徐六姑娘徐静媛收拾院子。
徐静和对于这个五叔印象并不深,上一世里,她记得徐兆瑞也是英年早逝,只是当时没有引起这样大的波澜,加上当时二房低调的很,跟着众人走了下过场也就过去了。
让她感触最深的还是徐老太太,那病骨支离的模样与当初自己初见她时雍容华贵,霸气内敛的真定郡主相差很远,可见是天下父母一般心肠,可怜天下父母心!
于公于私,静和每日都会去敬和堂请安,安慰徐老太太,服侍她老人家进药吃饭。姚氏看的明白,这几日来来往往吊唁探望的都是达官显贵,看到静和在一旁照顾,难免都会夸赞一两句,于是没几日,徐二姑娘也被母亲逼着上敬和堂来服侍。
这一日,静和特意准备了参麦团鱼、当归墨鱼卷和三仁茯苓包子,温温热热地送到敬和堂,对症徐老太太因连日伤心落泪导致的脾肺损伤。
才刚进了院子门,就见徐四太太姚氏和静绮也端着食盒来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