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返回了刚才的地方。
马夫以为沈毕之是担心有人对尸体动什么脚,一到地方就急匆匆地下车去查看。
走了一遭,然后马夫又回到了马车边上,回禀道,“大人,是方才的那些人,属下亲自动的,伤口骗不了人!”
“恩。”沈毕之应了一声,掀开了车帘,直接就跳下了马车,吩咐道,“你且去看一看,这些人是否都是太监,特别是你拿到这块牌子的那个人!”
“诺!”马夫不疑有他,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过去。
一听说是检查这个,侍剑连忙放下了车帘,甚至还用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沈毕之倚着马车的横梁,若有所思。
片刻的功夫,马夫就又“腾腾腾”的小跑了回来,“大人,这些人确实都是太监!”
“都是太监?”沈毕之狐疑地问了一句,然后就低下了头,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半晌,她才又说道,“侍剑,你出来看一看,那死的可是你认识的那个长喜?”
“诺!”侍剑应了,掀开车帘就要爬下来。
“怕是认不出了!”马夫如此说道,“那个人的脸上有很严重的烧伤,容貌尽毁,面目全非的,已经辨不出本来的样貌了!”
侍剑闻言,脚下不稳,闹了一个趔趄。
“这倒是巧了!统共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确认身份,偏偏他就毁了容貌!”沈毕之一声冷笑,“这世上当真有如此凑巧的事?我却是不信的!”
“奴婢识得!”侍剑来到沈毕之面前,恭敬地跪到了地上,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奴婢与长喜自幼相识,他便是化成了灰,奴婢也是识得的!”
“那好,你便去看一看,若真的是你儿时的伙伴,回府后便找人埋了吧。”沈毕之挥了挥,示意她自己去看。
“诺!”侍剑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响头,“奴婢代长喜多谢大人宽厚仁慈!”这才起身走了过去,脚步多少有些踉跄,看上去带了那么一点狼狈。
其实,侍剑会如此反应,也不难理解。她与长喜相交多年,就算不是什么挚友,也该是朋友的,突然听到朋友的死讯,还要亲自去看上一眼,难免会有些慌张无措。
“说来也是奇怪,其他人都是多年的太监,这铁牌的主人却是个新的,伤口还没有长好呢!”马夫突然念叨了这样一句话。
其实,马夫本身不是什么长舌的妇人,对这些个八卦也并不十分热衷。只是,他到底还是个江湖人,有些江湖人所特有的敏感和本能。
那边,侍剑已经来到了尸首面前,她先是鞠了一躬,这才蹲下身子将尸首翻了过去变成脸朝下的姿势。
说是化成灰都认得,其实能认出毁了容貌的人,是因为她看的不是长相,而是耳后。
侍剑匆匆回来,去时还是脚步踉跄,回来时却明显平稳了不少。
她盈盈一拜,“大人,那并不是长喜!长喜的耳后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奴婢年幼时常常因此取笑他生来就该是个女子!两年前那最后一面,奴婢也看到了那颗小痣!”
刺杀,铁牌,长喜,太监,伤口,红痣,甚至是侍剑……
为什么会有这块铁牌,为什么会有一个新的太监,又为什么这二者会混为一谈?
一场高调的刺杀,故意暴露的铁牌,引出了长喜,重新回到现场查验,发现这个新太监……
幕后操纵这一切的那个人,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祸水东引?坐收渔利?还是故布疑阵?
在这整件事情,侍剑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无辜被牵扯的可怜人?失去朋友的伤心人?还是明知一切故意为之的下棋人?
“真是好段!环环相扣,步步为营!这京都竟然还有这样有趣的人,看来未来的日子里注定不会无聊啊!”沈毕之轻笑出声,但因为她低着头,没有人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良久,沈毕之突然抬头,一挥,“走吧,回府。”
“诺!”“诺!”另外的两个人站在秋夜的风口里看着她沉思了这么久,听到她说回府,立刻有种说不出的喜悦,便是连声音也雀跃了几分。
临上马车前,沈毕之突然转过头来,说道,“对了,这身衣服是蔷薇特地为我准备的,今儿个弄成了这样,她看见了定然又会埋怨我浪费衣料。回府之后,悄悄派个人去寻个布庄的管事来,兴许还能补救一二!”
“诺!”马夫应了下来。
黑灯瞎火的,这种出府请人的活计自然不能交给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大丫鬟!
而眼下,这里除了侍剑就只有马夫和沈毕之两个人。
沈毕之是主子,哪有主子自己去请人的道理?
故而,这件事不管怎么算,都是该有马夫去办的。
索性,马夫也就直接应下,不再推脱。
马车重新行驶在大街上,不过,这一次,再也没有了方才的急切,四平八稳。
等到沈府的马车离开之后,有人从巷尾走了出来。
来人罩了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斗篷,从头到脚都笼在斗篷下的阴影里。
“那,就是沈毕之吗?”他抬了抬,露出一截靛蓝色滚金边的衣袖,华贵的锦缎上绣的是桃花,金色的桃花。
那个人的声音清新带了点慵懒,就像是把阳光和微风都放在一起的夏天,让人很舒服,却又不会被忽视。
“回禀少主,那个人正是最近京都风头正盛的西厂厂督沈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