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愣愣的一手抚着火热的半边脸,刘爱华完全慒了。
“你这该死的货!你这天杀的赔钱货!喝!我让你喝!”
干瘦女人尖利的嘶吼声刮得刘爱华耳膜生疼。
同时,她内心升起了无以名状的屈辱和羞耻。
平生第一回,她这样被人打,被人骂。
“是谁喝了我的汤?!”
门外,再次响起一个声音,这声音带着几分稚嫩。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虎头虎脑的跨进门来,因为太急,身子还趔趄了一下。
甩着长辫子的女孩子忙上前扶了一下,温柔亲切的对男孩子说:
“狗剩儿,别着急,妈正在吵你二姐呢。”
男孩子没有答话,噔噔噔几步跑到桌子前,伸头一看空空的瓷碗,一转身,抬腿就朝刘爱华的小腿上狠狠地踹了过去。
刘爱华没有防备,被踹得身子一歪。男孩子紧跟着就扑上去,还要再踹。
刘爱华急忙闪躲到藤椅的后面。
男孩子到底人小,这一下全力踹过去,没有踹到刘爱华身上,反而把自己给闪了一下,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一下可不得了。
男孩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哇的一声放声大哭。
同时在地上可劲儿的打起了滚。
“啊!啊!啊!她打我。她打我。”
男孩子杀猪一般的喊叫声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冲撞着,歇斯底里的哭叫声让人感到仿佛到了世界末日。
这熊孩子。
明明是他踹了刘爱华,此刻反而反咬一口。
这是谁家的熊孩子,给惯成了这个样子。
刘爱华正这么想着,却见那干瘦的女人猛地转过身来,眼露凶光,仇恨地盯着刘爱华,老鹰扑小鸡一般,向她冲了过来。
刘爱华一看,心里咯噔一声:大事不妙。
这是什么农家乐,明明是个黑店。
说不定会在这个屋子里杀了她呢。
她心中恐慌,转身向门外冲去。
快来救命啊。
刘爱华只来得及向门口的方向冲了两步,就被那个长辫子女孩子伸手拦住了。
“爱华,你上哪去?妈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怎么往外跑?”
刘爱华顾不得听她在说什么,一把想要推开她。
可是,长辫子女孩子很有些力气,她死死的攥住刘爱华的手臂。
情急之下,刘爱华不顾一切的全力向她撞了过去。
“啊!”女孩子惨叫一声,松开了手。
刘爱华还要向外冲去。
可这时已经晚了。
干瘦的中年女人已经来到刘爱华的面前。
“妈,别打了。”那个一条腿有残疾的青年男子惊慌的喊叫着。
而此时那个长辫子女孩的惨呼连连,使得干瘦的女人越发怒不可遏。
她压根不听男青年的劝,上前一把揪住刘爱华,猛力摔了出去。
刘爱华完全抵挡不住这股巨大的力量,瘦小的身子被狠狠的甩向门边。
“爱华!”
男青年一声呼叫。
刘爱华的脑袋狠狠的撞击在门框上。
她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之中。
…………
是疼痛让刘爱华再次醒转。
她的额角在她试图翻身时,牵扯了一下,疼得她嘶的一声。
“二姐,二姐,别往那边翻身,会碰到你磕烂的地方。”一个急切的声音响起来。
这个声音是那样熟悉,那样满带着焦急和担心。
大妹。
“二姐,你疼吗?二姐,呜……”另一个更加稚嫩的女孩子声音紧跟着响起来,似乎是受了惊吓,更像是在为她的二姐伤心,呜呜地哭了起来。
刘爱华的大脑似乎被这两个人的声音猛力冲击,一瞬间,无数陌生的回忆,涌进她的大脑中。
呼唤着她的两个女孩子,是刘爱华的大妹刘爱弟,小妹刘爱换。
她们是刘爱华带着长大的。
那个干瘦的打刘爱华的女人是她们的母亲。
可是,母亲只疼最小的弟弟狗剩儿,也只肯天天将狗剩带在身边。
刘爱华今年14岁,再过四个月,也就是1957年的8月,才满15。
大妹比她小了三岁。二妹比她小了四岁。
大妹小妹全是凭刘爱华每天拖着抱着背着长大的。
刘爱华就像是个老母鸡一般,走到哪里都带着她们,直到她们长大到7岁,上学的年龄。
她们的大姐,就是那天想要将刘爱华拦在屋里任母亲教训的长辫子女孩儿,刘爱景,今年20岁了。
在现在这个年代,这么大的女孩子大都已经出嫁,或是正在待嫁。
刘爱景却至今没有定亲。
按说有大姐在,照顾大妹小妹的事情,应该是大姐担起来的。
可实际上,大姐几乎不爱理妹妹们。
大姐跟母亲一样,只爱弟弟狗剩。
倒是那个患有小儿麻痹后遗症的残疾青年刘爱中,对妹妹们很和气。
尤其是刘爱华,小时候的记忆里,还有这位哥哥偷偷将他碗里的蛋花拨到她碗里的情景。
只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自从有了小弟弟狗剩之后,就连哥哥刘爱中的碗里,也绝了蛋花的影子。
家里所有好吃的东西,全都给了狗剩儿。
不过,随着家里这些年孩子增多,这个家里也确实没有多少好吃的东西了。
就连一碗白面疙瘩蛋花汤,都成了家里顶顶稀罕顶顶好吃的东西了。
家里只有狗剩和爹可以喝得上。
还不是每天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