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眼下这一刻,刘爱华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年代里,一封信所具有的强大冲击力。
感受到了这个年代里,文字所具备的那种含蓄而又震撼的力量。
“爱华吾妻,见字如面。”
泪光盈盈中,刘爱华低低地重复着。
好半天她才平复下心绪,将信纸从胸口拿开,从头读起来。
一阵风吹来,柳树枝条轻拂,光影在信纸上荡漾。
“爱华吾妻,见字如面。
自从上次我们俩在电话里不欢而别之后,我心里一直颇不平静。”
读到这里,刘爱华再次将视线从信纸上移开,把泪意忍回去。
此时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后悔那天在电话里对他发脾气。
如果她知道那天他就要出发,就要走入险境,生死不明,她说什么也不会是那种态度的。
在他临行之前,她往他心上砸了一块大石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读下去。
“爱华,这些日子里,在忙碌的间隙,我一遍遍的回想我们俩相识相恋相爱的整个过程。
我想,这次的事情是我的不对。”
读到这里,刘爱华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大冰块说是他的不对。
大冰块什么时候会这么爽快的承认错误了。
在她的印象里,张春阳始终都是那个斩钉截铁威武霸气的高冷男,怎么可能会这么爽快的认错?
她急急地往下读。
“因为我在听到你说买店铺的时候,我只考虑到了你做这件事情时,所要遇到的风险危险。我忘记了,我所认识的,我所爱上的那个姑娘刘爱华,是怎样的一个有主意,有想法,有能力,而且是一个肯帮助人,能帮助人的可爱女子,可靠女子,可信女子。
我想,你既然决心要买店铺,一定是有你的考虑。你也一定对其中的风险危险都有所考虑。
我当时太着急想要把你护在身后,才会不考虑方式地命令你不许买店铺。
我忘记了,你从来都不是一个缩在男人的身后,靠男人提供一切的弱女子。
我想我当时说话的语气和内容一定令你很不愉快。
所以在这里我要诚恳的向你道歉。
是因为我自己考虑不周到,我自己说话不够周全,说话方式不够合适,才造成了我们之间这次不愉快的交流。
我比你年龄大很多,又比你走出家门的时间要长得多,可是,我却没有在我们两人的关系里,承担起应有的正确掌控全局的责任来,让你受了委屈,给你造成了情绪上的困扰。
而且我这么久因为不方便打电话,也不方便寄信,所以不能跟你取得联系,一定令你十分挂念。
这些都是我的失误造成的。
我当时明知道自己立刻就要出发去执行任务,一定会在一个较长的时期里无法跟你沟通。
我本可以把这件事情处理的更平和,更妥当。
我不知道这封信什么时候能寄到你的手上,可是我想起来就要给你写上几行字,哪怕只能写几个字。
相信我,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爱华,我想跟你说,如果你真的决定了要去做某件事情,就大胆的去做吧。但是一定要告诉我。
我们两个人要共同面对所有的困难。你不要总是一个人承担,好吗?
记住,我是你的丈夫,是你任何时候都可以依靠可以信赖的大后方。”
这封信到此结束,没有写信结束的年月日,也没有落款署名。
想来是他在好多天里,一天一天的写下来,到最后寄信的那一天,顺手这么一掏,就把信交出去了,没顾上写日期和落款姓名。
然而,另一个念头却旋即浮上心头:
不会是他,大冰块张春阳,因为身体受伤,所以无法署上寄信的日期和姓名吧。
这一念头刚一闪过,刘爱华就呸呸呸的啐了自己好几口。
在没信来的时候天天担惊受怕,生怕张春阳有个什么闪失。这好容易盼来了一封信,立刻就又自己开始吓自己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她这个军嫂的日子就连一天也甭想好过了。
他一定是平安无事的。
不然也不可能写这么长的一封信。比结婚之前写的那些个信加在一起还要长。
最后这个结论是如此有力,刘爱华的那颗心终于放松下来。
她含着甜蜜的眼泪,将手里的信又重读了一遍,这才小心的将它折成原来的样子,放回信封,仔细的装进口袋里。
这时她抬头看到周围陌生的街景,陌生的小胡同,突然想起自己跟陈柱子的约定。
她转过身,撒腿就跑。
果然远远的就看到那辆蓝色的小货车停在服装厂大门口的旁边。
陈柱子正焦急的伸长脖子往工厂里面张望着。
刘爱华大步流星的跑过去。
她感到自己的脚步是如此轻快,心情是如此飞扬,天地之间是如此的可爱。
陈柱子一边开车,一边频频转头看刘爱华。
“你哭过了。”他问道,却是肯定的语气。
陈柱子几乎从没有见过刘爱华掉眼泪。
而此时她的一双眼睛红红的,肿肿的,很明显是痛哭过的。
“是谁?是谁欺负你了?”
陈柱子咬了咬后槽牙。
刘爱华忙心虚的笑着说道:
“没有人欺负我。真的没有人欺负我。谁敢欺负我呀?”
陈柱子瞟了她一眼:
“那你为什么哭了?是受什么难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