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阳的声音很平静,却透出一股冷冽。
崔兰花只觉得头脑里嗡的一声。
千算万算,她居然把这茬给忘记了。
实在是因为在当地,这种结婚年龄根本就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
哪怕是女方不够结婚年龄,大家也没人在意,不过就是晚两年去领结婚证罢了。
男女双方该结婚照样结婚,该请客也照样请客,根本不耽误办事的。
“儿子啊,”崔兰花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妈把这茬给忘了。因为咱们那小地方的人根本就不讲究这个的。这,这可怎么办啊。”
张春阳却淡淡说道:
“该吃饭了,我叫勤务兵打饭过来。”
便起身走了出去。
崔兰花僵在当场。
张春阳吩咐勤务兵一句,自己走向营指挥部。
进屋后,他径直走向电话机。
守在屋里的战士忙起身让开位置。
电话通了。
“喂,找谁呢?”
是红星生产大队妇女主任的声音。
“我是部队的张春阳。您是妇女主任吗?”张春阳平静地问。
“噢,是张营长啊,您好您好。我就是王玉枝。”王玉枝的声音显然很兴奋。
“我找刘爱华。她在吗?”张春阳问道。
“噢,张营长找爱华啊,”王玉枝的声音更为兴奋,“您等一下,爱华正好在外面,我去叫她过来接电话。”
这会儿了,该回家吃晚饭才对,怎么会在大队部的外面呢?
张春阳举着话筒,看着窗外渐沉的暮色。
话筒里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有人在话筒里说话了:
“喂。”
这熟悉的声音。
这甜甜的脆脆的声音。
张春阳只觉得胸口一震,竟说不出话来。
“喂,”话筒里的声音在继续,“喂,你好啊,说话啊。”
张春阳嘴角扬起。
站在一旁偷觑的战士惊呆了。
营长笑了。
营长这是在笑吧?
从没见营长笑过的战士,一时竟有些拿不准了。
话筒里还有声音在响:
“这咋没人啊?是人走了吗?喂,喂,喂。”
张春阳的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了些。
原来,能听到她的声音,是这样一种感觉。
感觉很好。
“咳,是我。”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一旁的战士嘴巴都张大了。
营长,这是营长在说话?
老天,营长他,还会这样子说话?
“张春阳。”话筒里的女声扬高了,透出几分欢喜,“你好吗?这次出去执行任务顺利吗?身体都好着吧?”
一股热浪忽的猝不及防就袭上张春阳的心头。
这强烈而陌生的感觉。
张春阳举着话筒,平息了一刻,说道:
“很顺利。我身体很好。”
一旁的战士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营长。
这,营长说这话的时候,咋这么,这么,又柔又,甜的啊?
“那就好。”话筒里的声音一下子就放松下来。
张春阳却因为这明显的放松而感觉喉头哽了一下。
他不满地轻咳了一声。
他怎么忽然之间变得这样婆婆妈妈起来了。
“咳,”他清了清嗓子,冷声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知道。噢,我不知道。我哪儿知道你为啥要给我打电话啊?”话筒里的女声有些撒娇起来。
“咳,咳咳,”张春阳再次清了清嗓子,“我问你,我妈说,”
张春阳转头看向了张大嘴巴呆立一旁的战士,目光阴沉。
战士一个激灵,立刻一个敬礼,急忙转身走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咳,我妈说,你同意婚事了?”张春阳冷声问道。
“嗯,算同意,也不算同意。”话筒里的女声透着几分得意。
“你什么意思?”张春阳问道。
“我什么意思,那得看你是什么意思。”话筒里的女声显然得意极了,“我不听听你是什么意思,我就不会告诉你我是什么意思。所以你得先好好跟我说说你是什么意思才行。记住哦,你要是说得不好,我听了不满意,那我的意思你可就别指望有个好了。”
“行了,”张春阳皱眉冷声道
“你别在这儿给我饶舌了,绕得我头晕。我告诉你,这婚事我不同意。”
“啥?张春阳,你说啥?你给姐大声点说。”话筒里的声音一下子拔得很高,震得张春阳耳膜嗡嗡响。
张春阳皱眉将话筒举得离远了些,沉声喝道:
“你好好听我说话。我告诉你,你现在还未成年,不要这么早考虑什么恋爱结婚的,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好好长身体,学本领”
张春阳的话被打断了。
“张,春,阳!”
话筒里传出来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的声音:
“张春阳你给我听着,你以为姐愿意嫁给你啊。要不是你妈死气白咧地搁我家不走,一直求我,被我撵走还又拐回来再求我,我会答应嫁给你?
别做你的大头梦了。
张春阳我告诉你,你别说你不同意,你现在就是跪下求姐,姐都不会答应嫁给你。
就你这么一个大冰块,姐才不稀罕呢。
追求姐的人多了去了。你信不信,姐只要现在点下头,姐明天就披红戴绿举行大婚典礼。
我告诉你,张春阳,你气死姐了。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你再也不要给我写信,再也不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