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一皱眉,凑到弟弟耳旁道:“我说我们错了,我们还不能让人知道敏敏娘不是我们的娘……”
“为什么?”弟弟惊讶地扭头。
姐姐很想说,因为七叔在打敏敏娘的坏主意,可她也知道弟弟的禀性,生怕他一个冲动就嚷嚷开,最后吃亏的只会是敏敏娘,便沉着脸道:“你还想不想叫敏敏娘给我们当娘了?!”
弟弟当然想。
“那就听我的!我们要咬死了,敏敏娘她就是我们的娘,是爹的人……不,是爹的续弦,懂吗?”
“不懂。”弟弟摇头,“为什么要说谎?敏敏娘不喜欢我们说谎。”
“笨!”姐姐一指头戳在他的脑袋上,“我们又没跟敏敏娘说谎。我们只是跟外人说敏敏娘已经知道的谎,这就不算是说谎。”
这番白马非马论,顿时叫弟弟抓了抓脑袋。
见他仍是一脸懵懂,姐姐怒了:“总之,你听我的,这是为了敏敏娘好!你也不想敏敏娘被逼着离开我们吧!”
钟离卉知道,单凭他们几个孩子是保护不了敏敏娘的,只有让敏敏娘继续做他们爹的未亡人,才能叫七叔有所顾忌。
弟弟虽然不明白姐姐的意思,但他不想敏敏娘离开,便点头应了。
钟离卉站起身,走到钟离疏的身边,一拉他的衣袖,道:“我有话要跟七叔说。”
此时钟离疏正在灵前焚着纸钱。他只扭头看了姐姐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继续往火盆里扔纸钱——却是不理会她。
顿时,姐姐不高兴了,用力拉着钟离疏道:“我有话要问七叔!”
钟离疏也很不高兴,他可没忘记这丫头昨晚是怎么编排他的,“什么事不能等到……”
他刚说到这里,和尚们的经文正好结束。
叔侄俩对瞪了一会儿,钟离疏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吧。”便领着那丫头去了偏厅。
一进偏厅,姐姐便开门见山道:“为什么我敏敏娘不能来守灵?”
钟离疏看她一眼,大马金刀地往上首一坐,接过阿樟递来的茶盏道:“她没那个资格。”
小丫头的猫眼顿时一瞪,梗着脖子道:“我娘没资格,谁有资格?!”
钟离疏的凤眼则是相应一眯,道:“你确定,你这一声‘娘’,叫得合适?”
这林氏可是亲口认下了那个妾室的身份。既如此,她就再没资格被孩子们叫作“娘”了。虽然……
“她是我爹的续弦,我当然能叫她‘娘’!”姐姐道。
续弦?!
顿时,钟离疏的眼又是一眯,从昨晚起就一直在他心头盘踞不去的疑惑不禁更深。
看着钟离卉,他缓缓道:“这么说,你找着婚书了?”
钟离卉一窒,心虚地避开眼眸道:“不、不管找、找没找着,我、我爹知道,敏敏娘绝对够格来给他守灵!”——爹的在天之灵,定然也看到了敏敏娘这一路对他们的爱护,他一定也会愿意他们有个这样的娘。钟离卉想。
凝视着那丫头躲闪的眼,钟离疏忽地再次眯起眼。
虽说他早就在脑中将所有的事情都梳理出了一个脉络,也对此做出了相应的推测和判断。但,昨晚那女人的种种言行,却是连着推翻了他的好几个判断。一向自负的他很讨厌这种推算落空的感觉,因此他才会放任那个女人单独和孩子们呆在一起。只是,叫他没想到的是,那偷听到的对话,不仅没有证实他的观点,反倒叫他心头的疑惑变得更深。
直到今儿这丫头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演,才叫他茅塞顿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那女人会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出现在他的面前,却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那样有什么不妥了。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女人居然会毫不反抗就认下他硬栽给她的那个小妾名分了——原来,说谎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这些孩子们。原来那女人真的失忆了!
“说谎!”他放下茶盏。
钟离卉一怔,霍然抬头。
钟离疏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凝视着她的双眸道:“这林氏,既不是你们爹的妾室,也不是你们爹的续弦,或者应该说,她其实跟我们钟离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
那充满威严的“可是”二字,顿时叫钟离卉下意识地又避开了眼。
她的闪避,却恰恰证实了钟离疏的猜测。
看着这小鬼灵精,钟离疏心头一阵五味杂陈——那个女人,那个耍了他、叫他以为如何精明如何厉害的女人,居然真叫这三个小不点儿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