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左近的庐舍中,此时已经燃上了炭火,点上了几盏宫灯,在这远比殿堂小许多倍的庐舍中,几盏宫灯的亮光比在正殿中显得更为明亮。
皇帝正坐在矮床上,左手点摆放着几卷佛经,右手边放着道经和一些疏表。皇帝他虽然更加信仰佛教,但是也并不排斥道教,诸子百家佛道他都有涉猎,也颇有所得。
皇帝放下手上的疏表,抬起头问一边的张瑁道:“任城王在何处?从太庙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偏殿等候陛下。”
“嗯!去宣任城王来此见朕。”
“是”
任城王作夜才回得平城,因为今日白昼还要商议一些关于关中及周边国家的情况,是以下午才让他去太庙参拜。夜晚皇帝准备在太和殿设小宴招待任城王,就他和任城王两个人。所以吩咐了张瑁注意一下任城王的行踪。
他对任城王个人观感很好,很喜欢他的博学才能,对太后对任城王“宗室之首”的评价也很赞成,准备等他和咸阳王再外任几年调回平城辅佐他。
要说重用任城王,不只是因为任城王颇有才干,主要也是因为任城王出于景穆皇帝一系,与皇帝中间隔了先帝和景穆皇帝两代,属于偏支,不像文成系那么近,文成系是先帝同胞兄弟,太后的时候就没有太重用他们,一是因为他们这些人早死的不少,更主要的是太后对他们有防备之心,因为他们太靠近帝系。所以太后在位时,主要用的都是景穆系诸王。这一点,皇帝也是认同的。
等了片刻,任城王才跟着张瑁进了庐舍,任城王正要行参拜礼,却被皇帝阻止了:“今日只论家礼,任城叔不必拜了。”又命令张瑁在外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任城王听了皇帝的话,还是坚持拜了一下,只是不那么正式。等任城王坐下,皇帝把手上的疏表递给任城王道:“任城叔先看看这个。”
任城王连忙接过疏表,只看见上面开篇写着“南平王,仪曹尚书,侍中,驸马都尉臣诞上表百拜陛下驾前”。
这是冯诞道疏表,怎么陛下会让我看,冯诞一向与陛下亲近非常,有什么话还要上表的?连忙又收下心思接着仔细看下去。
皇帝喝着水,等着任城王看完呈回疏表后问道:“任城叔所见如何?”
这份疏表里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冯诞在疏表里面说太后崩逝,皇长子却失养失教,与皇长子日后成长不利,希望陛下能善择后宫抚育皇长子,为国家社稷之福。
任城王听了皇帝的问话,心里面也有些犹疑该怎么回答。这事简单来说,冯诞说的对,皇长子是应该找个人带着,只是看来皇帝不这么想,要不然就不会问他怎么想了。而且在任城王来说,这种事是皇帝的家事,他不好提意见,只是皇帝现在要他说,他不想说也要说些才行。
“此事是陛下家务,臣久在外朝,不敢妄自胡言。”
皇帝知道任城王这是怕他回答的话自己不满意,会责怪他,所以才说这个话垫一下,下面才是正文。
“任城叔是朕近亲,朕的家事何尝不是国事,皇叔论私为叔,lùn_gōng为臣。怎么能说是胡言,叔但说无妨,此处只有朕与皇叔二人。”
任城王客整理一下思路,说道:“单论南平王之说,有理。皇长子自幼长于太后身边,颇受宠育,今太后晏驾。自是应该为皇长子多做打算。”
“只是,皇长子身份贵重,为其择母一事当慎重,南平王表中,虽然只是说择贤妃代为抚育,其实当指的是左昭仪。”
皇帝点点头,说道:“正是此理,任城叔可为朕想想,当不当以长子继于左昭仪。”
任城王听了皇帝的话后,端声正色道:“陛下咨臣,臣不敢隐瞒。只是,臣有一言想请陛下垂教。”
“任城叔请讲。”
“陛下于冯氏,欲贵之?欲尊之?”
“任城叔所言,如何为贵?如何为尊?”
“陛下如果是要贵冯氏,可以授封他们王公之爵,世代与冯氏通婚,我大魏在一日,不绝冯氏之禄,公室愿与之同存,使冯氏世代荣贵于大魏。如果是要尊冯氏,在野可授其大郡大州刺史守令之职,在朝可授其尚书,中书监令诸职。则冯氏自尊于魏。”
皇帝听完任城王的话,失笑道:“任城叔此言过矣!冯氏本无大功于国,皆因太后之故得此富贵荣华,已为极矣!朕感太后养育之德,愿意与冯氏一体同休,彼此亲睦,可绝无授冯氏以政柄之思。国家是朕的国家,也是拓跋氏的国家。岂有以一国授外姓的道理。”
“陛下所言,正当其理,冯氏本为残燕余胤,得太后之故位居平城高族,与公室,勋姓通婚,其荣贵已极,我家可谓不负太后。”
“皇长子现今年方十龄,正是开始知明事理的时候。昔日后汉诸帝自幼与宦官同处,长大了就只信任这些人。若是把皇长子交给冯氏抚养教育,皇长子不明事理,只怕以后将不能体会陛下的深意,受到冯氏不孝子弟蛊惑。故此节不得不多思。”
皇帝点头称是,说道:“朕也深知此理,是以这两个月来,一直将大郎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最近已经有所进步,不复过去那般贪顽。若是交给冯氏,只怕他们不能时时督导,反倒使大郎又故态复萌。”
皇帝站起身,在庐舍中踱步起来,说道:“大郎的事,朕心中已经做了决断,只是,当如何答复南平王?若是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