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微笑着上前,把刚从战场上缴获来的一柄短剑双手捧于少女,然后,在少女的矜持含羞中,朗声说,在上战场前他曾许下一个心愿,如果能活着回来,就要把他用性命夺来的战利品赠于他所见到的最美丽的女孩,因为他希望,这个女孩能在他以后每次踏上九死一生的沙场时,给予他杀出归路的勇气。
已经模糊难忆,李永宁当时是用怎样的表情,羞不可抑的接过那柄短剑,能记得的是,他很得意能得到李嗣源爱女的垂青,因为那意味着他可以在横冲都中平步青云。
从此,每次他随李嗣源出征归来,就会看到这个总喜欢穿一身殷红的少女,在营门口翘首以盼,手中紧握着,他赠予她的短剑。
那柄短剑粗糙的木柄上,被女孩用红绸一圈圈的缠出一个精致的结扣,女孩说,这结扣叫同生结。
缠着同生结的短剑,看上去很美,就象女孩每次望着他的笑颜。
很难回忆起,最初的自己是为了平步青云的目的,还是真的动了真心,但在每次战胜归营时,看到在营门前痴痴而等的女孩,他也会开心的大笑。
记得最清楚的,是有一次回营时,他故意躲在袍泽们的背后,没有让女孩的目光立即寻找到他,他这么做当然不是起了童心,而是想在袍泽面前炫耀一下,让他们看看,李嗣源的女儿对他是何种痴心。
然后,他就看到,那道殷红的俏影突然冲了过来,焦急的向归来的队列大声喊他的名字,他故意沉默不应,几声喊过,没有回应,李永宁眼中已淌下眼泪,踉跄走向队列后专用来装载战死军士的拖车。
他从队列的缝隙中看到,女孩每一步都走得蹒跚无力,似想去看清拖车上的尸体,又似没有勇气去辨认。
他想上前招呼,却也忽然害怕起来,女孩发现他无事,会不会因为在人前失态而羞怒。
有人揪住他的后领,把他扔出了队列,那是横冲都第一杀将,修罗枪风雨,这位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的杀将,居然冷冷瞪了他一眼:“不要闹了,小姑娘真的吓坏了!”
他万分狼狈的摔倒在女孩子面前,情急下大声呻吟,女孩立刻回头,脸颊上还挂着眼泪,却已是喜极而泣。
她手忙脚乱的去扶他,还狠狠瞪了从无人敢惹的风雨一眼,一向冷口冷面的风雨竟然在女孩的怒视中笑了起来,又摇着头拨马离开。
李永宁一扶起他就担心的问,是不是受了伤,所以没有回应她?
他只得回答,这一仗打得很辛苦,他累得实在没有了力气,要不是知道有她等在营门,早想倒下大睡一场。
女孩抱住了他,当着所有横冲都的面,抱紧了他,轻轻说:“我会守着你。”
那一天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嗣源的爱女,爱上了横冲都中一员名叫石敬瑭的小将,为了这员小将,她可以不顾矜持的当着所有将士流露真情。
没过几日,李嗣源就召他相见,与石敬瑭做作的粗鲁不同,李嗣源其实是位很粗豪的汉子,见面不等寒暄,李嗣源就长叹了一句女大不中留,然后就问他,愿不愿意娶李永宁为妻子。
虽然早已料到,但石敬瑭还是喜形于色,大概是他此时的狂喜并无作伪,所以李嗣源也很满意,当场就拍定了婚娶日子。
之后的日子比战场杀敌更忙碌,他这员武将的应酬立时多了起来,但他很清楚什么叫得意不失言,所以在各种应酬中,他没有一处逾矩,把一个刚走了好运的武将小子该把握的分寸把握得很好,甚至是在与李永宁大婚前的单独相处时,他也很谨慎的揣摩过该说的每一句话。
他也知道,娶了李永宁以后,他的身份就会截然不同,要想从李嗣源手中得到更多的权利,就要先成为李嗣源心目中最适合镇守一方的人选,光凭女婿这一层身份,远远不够。
李嗣源最想要的,不但是一个能让唐末乱世百废振兴的治国能臣,还要是一个不会盘剥百姓的清廉正臣。
因为要博取清名,他的日子一向过得很节俭,一有多的闲钱,不是花在战死袍泽的遗孀家里,就是拿出来布施百姓,所以在大婚前,他故意愁眉苦脸的对李永宁说,比起她家丰厚的嫁妆,他这只会打仗,却不懂得贪钱的穷小子根本给不起拿得出手的聘礼。
李永宁却笑说,忘了吗?你早已给了我最珍贵的聘礼,说着,她摸出了那柄短剑,剑柄上的同生结,艳红如喜。
洞房一夜,李永宁依偎在他怀中,甜甜的笑,从此,她终于可以和爱慕的男子长相厮守,再公正的王者也抵挡不住爱女的苦求撒娇,为不让女儿日夜担心,父皇已答应,婚后,就把她的石郎调去后方,让他帮着牧守太平,再不会让他去狼烟处冲锋陷阵。
那个夜晚,他也酣畅而笑,所有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可以开始,营役自己的一方势力。
婚后的快意,不仅是执掌重权的得意,还有李永宁的百般温柔,这个女人,真的是全心全意的爱着他,有她在身侧,连那些勾心斗角事也变得享受,又或者,他生来就享受这种权与利的榨取。
偶尔,他看着依在怀中,一脸幸福的李永宁,也会不自禁的想,如果被她知道,她的丈夫一直是在利用她,会不会伤心发狂,也许,自己该把野心藏得更小心些,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