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阑萨满口中喃喃念咒,隔上几句就往火中扔进个龟壳,直扔到第六个,作法才算完毕。命人将龟壳从火中掏出,萨满伏地,趴着观察龟壳上的变化。
阔端对这种古老的占卜方式充满敬畏,不敢插一句话。但看着萨满趴地上不动,呆了好一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如何?”
没有立刻得到回音,良久,阿阑萨满缓缓坐起身,“殿下可要听实话?”
&不愿听实话?”阔端有些心急了。
老萨满沉沉吟了一声,神帽的珠帘下发出低缓的声音,“民心不归。”萨满只说了四个字。
&心不归?什么意思?”
&思就是,四川之民不会顺服殿下。”阿阑缓缓解释,“四川纵有千般好处,倘若民心不归,所有好处都会成为害处。依地势,四川可自成一国,但若不能得其民,则成自封牢笼。成都更是如此,四周山峦环绕,中央平坦,此为四绝之地,殿下若要在此建藩,传不过二世。古来四川立国者,诸如蜀汉刘备,都不过二世尔,殿下三思。”
阔端一怔,自己以为绝妙的计划居然是个困死自己的蠢招。“那么应该如何?”
阿阑萨满又是喃喃一阵念,不知在火里丢了什么,火焰轰轰高涨。“既然如此,不若夺其人财,血洗而去。”
&四川的财货抢回去?”阔端稍有兴趣了。
&川的钱财人畜能为殿下所用,殿下又不会为四绝之地所伤,此为便宜妙法。”阿阑呵呵地笑。
阔端亦面带微笑,想了一阵,“来人,拿笔墨白纸。”
&下想写什么?”阿阑惊讶了,阔端居然要亲自动笔。
&汉儿人接触多了,习得了几个汉儿人的字。有两个字正好合萨满之言。”阔端开心笑道。
奴仆端来文房四宝,放于阔端面前。蒙古王子执起笔,沾了沾墨,在纸上重落下。
阿阑看着两个汉字成了形,惊愕地拿起纸仔细端详,“火杀?”
&就是火杀。一把火烧了此城,杀光城中之人,这不正是我大蒙古的作用吗?”阔端大笑,“来人,传令!”他唤来塔海,把纸递去,“封锁全城,一个不留。”
塔海接令,但又回道:“殿下,孛尔台那颜已经下令封锁全城。”
&他这是何意?”阔端诧异。孛尔台做事向来神秘,也不征求他的意见,想做就做了。
&下不用理会此人,孛尔台那颜自有主张,虽不知其意,却也不会坏我们的事。”阿阑说道。但同时,她的侍女离开了房内。
有萨满此话,阔端便不在意,使塔海速去传令。
城内四处是哭喊,火光下,小孩蹲坐死人堆中,哭得声音都已沙哑,也不知面前的哪具尸体是他的亲人。屈英上前抱起孩子,小孩瑟瑟发抖,哭是更厉害。这样的孩子她沿途已经抱了好几个,感觉抱不完的,旁人都劝她别理了。
&也是个无依无靠的人了,看到他们,就想到自己。而我至少已经成年,可以照顾自己了,但他们要怎么办呢?”屈英自己的家人已全数在战乱中死去,这些孩子同样如此,若无人照顾,他们也会很快死去。屈英想做点什么,但又深感无力,她现在自身难保,不可能带着这些小孩逃亡,所以抱了一会儿,又只得把他们放下,感觉如同抛弃。
&离开了成都,我们求得援兵,再把鞑子赶走杀光,也算为他们报仇了!”王虎狠狠地说。
张珏沉默不言,看着四周景象,安静趴在王虎背上,由他背着。
他们几人,连同王翊组织的民兵,共数十人,往南门奔去。
没跑几步,前方火光中出现了黑影,众人又停步警惕。
黑影向他们招手,是先前派出探路的自己人。“大事不好!”探路人跑来禀告,“城门都被关闭了,鞑子下了屠城令,要把城中人赶尽杀绝!”
&么?”王虎愤怒,“屠城?这些龟孙子真做得出来!”
同行诸人听到此,无不愤慨,“杀了鞑子!杀光这些鞑子!”喊声此起彼伏。
王翊握刀的手都鼓起了青筋,“能出城吗?”
探路人摇头,“鞑子重兵把守城门,没地方出去了。”
&能出去,也得出去。”王翊目光落向张珏,“一定会把你们送出城。”
&果只是普通鞑子把守,要出去不难。”王虎看向杨萃。他和杨萃联手,应该可以冲出条路。
这些人的怪异之处,王翊已经有所了解,他力主送张珏出城,就是把希望寄托其上。王翊点了点头,相信王虎的能力,“好!我们杀出去!”
众人一声吼,全体向南门飞奔。
张珏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大家为他如此拼命,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感慨间,却是一阵心惊。张珏猛地抬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然而道路四周全是火焰,天空之上尽是浓烟,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王虎感到背上之人僵起了身子,忙问。
&是……”张珏不禁紧张了。
&前面的人惊叫。
他们面前突然火光大盛,一道火墙截断了去路。
接着,两个黑影仿若从天而降,自高处落下,稳稳站立地面。
&们是什么人?”屈英横刀吼问。
见他们作蒙古打扮,自然是敌人无疑,但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又定不是普通人。
&我下去。”张珏直勾勾盯着前方的两个神秘人,对王虎说道。
王虎觉察张珏非常不安,听他的意思,把他放下。张珏双脚落地,差点脚软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