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听闻,你等于河渭之交,曾见骊山氏部族,不知可有此事?”
姬考微微一愣,连忙点头说道:“确实如此。”
他不明白,武乙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听说,骊山氏之中,有妖篡神,想要夺骊山一地?”
“确实如此,有蛇妖自终南而出,要驱逐骊山氏,将娲皇立为其祖神。”
武乙脸色微皱,便对群臣之中说道:“太祝,你掌鬼神之事,可否告予,娲皇为何神?”
他这话一出,便有一位身着白色巫服的人从众人之处走出,此人面色沉寂,没有一丝表情,淡淡说道:“女娲娘娘乃上帝神女,生有圣德,教化先民,是以称娲皇;彼时共工氏头触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娲皇乃采五色神石,以补青天;故有功于百姓,黎庶立祀以报之。”
武乙冷哼一声:“既是上帝神女,又有教化之德,为何我殷商之中,竟无娲皇之庙,竟还在骊山氏未入诸夏之方,才得有娲皇之祀。”
太祝神情不变,只是说道:“自成汤以来,我等祖辈便未立娲皇之祀。”
武乙霍然站起,目光如炬,满是杀机:“是以,尔等巫祝有罪也。”
太祝丝毫不在意武乙的杀机,平静回道:“陛下为帝,欲加罪于我身,我又能如何呢?”
他不是太卜,只有卜算之力;也不是太史,不善争斗之法;他是太祝,沟通鬼神,无所畏惧。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说话了,整个宫殿之中,死一般的沉寂。殿中之人,时而往上看看武乙,时而看看旁边的太祝吗,竟无一人敢多言。
以往之时,还有帝子托,敢于和武乙在朝会之时争论几句,即便是被武乙斥责,他也从来不改。
但是自从太卜与太史先后被诛之后,这位帝子托,越来越胆小了,朝堂之上,几乎从不多言,就像一个木偶一样。
“陛下,臣觉得,这并不是太祝之过啊。”
忽然,一个声音传出,竟然是姬考。
武乙脸色微变,冷厉看了姬考一眼:“哦,姬周之子,这不是太祝之过,那是谁之过呢?”
对上武乙这眼神,姬考觉得,确实是有些恐怖的,不愧是威凌殷商数十年的大帝。
“臣不知是谁的过,但是不止殷商之中,夏后氏所传诸姒姓方国,有虞氏诸姓方国,我姬姓方国,神农氏所传诸姜方国,伏羲氏所传风姓方国,少昊氏所传任姓方国等等,都没有为娲皇立庙祭祀啊。”
姬考其实并不想多管闲事,但是想起昨夜武乙所言,他不得不出言帮助太祝了。当然,所说之话还需斟酌,不能因为武乙之命,便违背自己内心。
“若说不祀娲皇之国,诸夏方国皆有之,岂能独罪太祝,独罪大邑商?”
姬考的话,在宫殿之中回响,所有殷商宗室臣民,都默默点头。
此子虽然年幼,但是却还是有些见地,听闻姬周教化之能,代代贤才,诸邦少见,由此子便可见一斑啊。
武乙冷漠看了一眼姬考,而后淡淡说道:“此言倒也有些道理,你还年幼,却是周公长孙,早晚要继承周邦君主之位。天下之理,不多观多历,无法洞悉。既然来了殷都,就不用急着回去了,我替周公教导你一番。”
姬考脸色故作变幻,甚至还挤出一丝惨白,拱手说道:“姬考惟陛下之命是从。”
他这表情,让人感觉到,这位姬周公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就是因为多嘴了一句,未来不知道受武乙陛下怎么调教呢?
武乙点头:“你年纪幼小,也难以上战场,便在我旁边,做一内史吧。典藏室之中,缺少一位典藏史,就由你去了。其中乃是我殷商世代典籍贮藏之地,切记善观善思,善言善行。”
他这话一出,站在众臣之中的太祭,忽然一愣,看向了武乙。
目光一至,却也发现武乙也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
一时之间,这位太祭心神微动,没有想到,武乙与他说的还在路上的典藏史,竟然就是这位姬周公子。
但是这样一来,姬考的职位,早就定下了,与刚刚他出言相助太祝无关。那武乙陛下,这是要做什么呢?
试探自己?亦或是谋划太祝?还是另有其他谋划?
太祭越想越复杂,甚至额头之上,都有汗珠冒出。
他是殷商宗室,也传承了巫祝一脉,现在商帝打压巫祝,他夹在中间,实在是左右为难。
正当他东想西想之时,却又听到高台上的商帝武乙,再度出言。
“予尝听人言,君王行为放肆狂乱,常下大雨;君王行为动则有差错,经常干旱;君王办事拖拉迟缓,天气恒热;君王办事冒失孟浪,天气恒寒;君王处事昏暗不明,大风不止。”
“太祭,你祭祀天地祖宗;太祝,你沟通上帝鬼神,不知可有此事?”
太祝点头,淡淡说道:“然也,帝乃君王,君王承天地之命,宗鬼神上帝之德,安抚黎庶百姓。其一言一行,庇佑天地鬼神相应,其言行善,百姓得福;言行不善,百姓得咎。”
“哦,原来是天地鬼神所致,难怪,难怪?”
武乙忽然之间,在高台之上,做恍然大悟之状。
“敢问陛下,难怪什么?”
站在诸臣最前面的一位清颧老者,从中站出,朝武乙垂首问道。这是殷商国相,任尹,乃是姬考祖母任挚氏出身,却因血脉已远,已无亲戚关系。
国相,乃是帮助商帝处理一切事务的最高之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