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欣仪在述说中显露出哀戚的眸子转向季府管家,质问道:“哪里血口喷人了?我父亲失去世子之位的前后,季家待我如何,你们心里清楚。况且,我是武夫之家庶女,这是婆母在几天前,当着我的面亲口说的。还有你,若我父亲还是安国公世子,你一个奴才,敢呵斥我为‘叶氏’吗?”
而且她也的确没变,她婚后种种针对嫡姐,甚至在祖父的寿宴上,差点儿把嫡姐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也没见谁对她表示过不满意。
连贵刚才听叶欣仪说武夫之家时,心里就不舒服了,暗自埋怨自家这位二姑奶奶,还看不清所谓书香世家的真面目,依然如此轻视自家。
这时听闻这话出自季筱远夫人之口,不由得冷哼一声,不顾这是在公堂之上,冷声说道:“季府清贵,果然地位显赫,好大的排场,国公爷戎马一生、保家卫国,竟然会被人如此轻视、辱没。”
连贵说着,还扫了叶欣仪一眼,二姑奶奶在这种场合说出这种话,季府固然不好看,可也给安国公府招事了。
季府管家暗自叫苦,可又分辨不得。自家府上主子看不起武将,那是由来已久的。只不过没说的这么明白,没被人宣扬开来而已。叶氏之言极有可能是真的,若他反驳,还不知会引出什么言语。
今日的叶氏,和往日很不一样。
叶欣仪的确在向国公府借势,她的视线遇到连贵扫过来的锐利目光,不由得瑟缩一下。
尤承惠继叶大小姐之后,又一次感叹自己命苦。这位二小姐也不是个好惹的,她是不打算和季家善罢甘休,打算彻底撕破脸了。
作为京兆府尹的他,可就惨了。
季筱远是誓典范,是天下学子仰慕的对象。他容得叶氏在这里攻击季家,事后若是季筱远操作,是否会有那不谙世事的学子被煽动,都来攻击他这个府尹?
他万分无奈,却还得故作威严的说道:“叶氏,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欣仪跪倒,说道:“大人,民妇对衙门所判和离不服。民妇想问问大人,似季府这样趋炎附势、攀附权贵时,就奴颜谄媚。权贵倒台后,立时翻脸无情之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民妇?”
尤承惠的惊堂木终于拍在桌案上,喝道:“大胆叶氏,季大人是朝廷命官,又曾是你长辈,岂容你如此诋毁!”
“民妇,民妇知罪。”叶欣仪磕了个头,再说道,“只是,民妇真的不能离开季府。民妇担心儿子,早在几日前,季家就把民妇之子弄到了别处,直到现在,民妇都没见过他一面。民妇自己怎样都行,却不忍儿子被季家轻视、欺凌。大人,一旦民妇离开季府,只怕民妇之子会被清贵的季家看不起……”
说道痛心处,叶欣仪哀哀的哭了起来,声音悲戚:“季家诸人实在不能让人放心,民妇恳请大人收回成命,不要判民妇和丈夫和离。”
她今天来,就是为了儿子,为了给儿子铺垫个安稳的将来。她要引得众人的目光盯着季家,看着他儿子不被耽误,不被怠慢,甚至不要被暗害了。
季家把东泽营造行送上公堂时,她就完了。在失去名声、被丢弃、被无视之前,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季承儒和离之后,还会娶妻。现在季承儒看着还好,谁知以后和续弦有了别的儿女,她的盛哥儿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尤其周氏,是那么的厌弃她,季家好多孙辈,不差盛哥儿一个。她很怕盛哥儿被后母虐待,又不被祖父祖母关爱。
收回成命?尤承惠眉心恼怒的抽搐几下,再次拍响惊堂木:“朝廷律法,岂是儿戏?叶氏,错是自己做下的,你若不想受牢狱之灾,即刻去完善东泽营造行未了之事才是正经。”
叶欣仪充耳不闻,依然跪在地上哭求:“望大人可怜我们母子。季家子孙颇多,我儿没有了娘亲的护佑,没准儿哪天他就学坏了、生病不治了;或者失足落水、吃了不该吃的东西;甚至受了看不见的暗伤,却没人知道;亦或被人捧杀……”
叶欣仪不住嘴的说着种种设想。开始时,人们还以为这是无助女子的胡言乱语,可是越听越是惊讶、越觉得脊背发凉。
这叶氏的言语之间,已经把人们能想到的、或是想不到的各种残害小儿的手段都囊括了。这分明就是在警告季家,季盛一旦出现其中任何一种情况,那就是季家有人暗害于他。
季府管家看着两名书记官手下不停,飞快的记录着堂上所有人的言语。可以想象,叶氏的话已经被全部记下,而自家主母关于武夫的说辞,自然也记录在案。
以后,若是安国公府要替叶盛做主,以安国公的势力,想要调取这个案子的卷宗,易如反掌。一旦季盛有了叶氏今日所说境遇,任谁的脑袋里都会多打个转儿,会猜测是否季家真的残害了叶氏所生的孩子?
为了避免这种状况,自家府上就算不喜盛哥儿,也得分外关照他的所有生活细节和行走坐卧。
这是,这是给季家留下个祖宗啊!
连贵估量着叶欣仪,若说动心眼儿,这位二姑奶奶和刘姨娘还真是没人能比。二姑奶奶心知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就能痛下决心,放弃自己的名声和颜面,为儿子谋取将来。
…………
京府衙门当然不可能更改判词,叶欣仪也没以为她还能回季家。她在公堂上说出这番言语,就连回季府收拾嫁妆,也是不能的了。
刘祥和刘祥家的留在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