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于越原本就很厌恶阚英全,听到江一凡这个名字之后,他那阴沉的面色,更难看了几分。
不过一个地方乡绅出身的进士,巴结上一位亲王,就敢明目张胆的冒头构陷储君,简直胆大妄为、小人行径。
再想想几年前,自家孙儿在京城,那也是没什么人敢招惹的人物,却被叶家女子带回来的几个乡下小子打了。虽则是自家孩子理亏,可叶欣颜的嚣张气焰可见一斑。
叶欣颜以那样不堪的名声,还能被江一凡上赶着再次娶进家门,可见他毫无廉耻,一心只贪图安国公府的权势和叶欣颜敛财的手段,连读书人的斯文和体面都不要了。
果然都是一丘之貉!
阚英全见邢于越听了他的话,面上神色有了变化,那份隐怒显然已经不是冲着在座的他们。
“太傅,江一凡不过是小小的七品官员,就敢对太子下黑手,实在是无君无父的豺狼行径。若任由他这样的人钻营成功,甚至登上高位,圣上和皇家圣统还能让天下人敬畏遵从吗?”
在阚英全想来,若是邢于越能让江一凡获罪,那么,这场事情是否就可以定位为贼子构陷太子。
他们这些一心跟随太子的人,所有行径全都是替太子做事,太子被人构陷,他们这些人自然也是被贼子构陷,至少罪责会小一些。
只要太子保住储君之位,将来有登基的一天,他认为,他这个太子眼里最懂太子心意的人,绝对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邢于越看出阚英全眼里的希望,虽然鄙视这个奸佞之臣,可也不能因为一个小人,就弃太子于不顾。
还有那江一凡,是一定要惩戒的。若是让这等无君无父的奸佞小人得势,这个朝堂的规矩岂不是乱了,谁还甘心做清廉忠直的人!
第二天,久不来上朝的邢太傅出现了。
于世清等人看见邢太傅,心中多了些安定,少了些惶恐。
对于昨日之事,朝中大多数官员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只知道阁部派往户部的核查官员和户部的郝如海发生争执。在争执中,郝如海误撞石柱导致重伤,于昨日晚间不治身亡。
其后,太子在皇宫中突发心疾,昏迷不醒。虽然太医已经保证,太子救治得当,已无生命危险,但直到现在,太子还没苏醒。
虽说大家伙儿都不明真相,可上面两件事,已经足够让想象力丰富的人脑补出各种原因、过程、结果。
更有在京城巡视的五城兵马司兵卒,比平时多了几成。连守卫皇城的禁军也精神了不少。而隐在暗处的亲卫营,只怕也不会闲着。
这种种情形,若说没大事发生,打死大家伙儿都不信。
朝堂上流动着看不见的诡异气氛,可阁部四个阁老却依照往日上朝程序,把今日早朝按部就班的推进下来,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样子。
好似朝堂上从来就不曾有过一个名曰储君的人物。好似邢太傅一直都鞠躬尽瘁的天天上朝,从无间断。
早朝群臣上奏完毕,将要散朝之际,皇帝点名留了兵部尚书、韩延回、刘成之和安国公,又看向邢于越:“太傅今日上朝可是有事?若有事,就一同留下吧。”
待到上朝的众大臣退出大殿,皇帝再次看向邢于越,温言说道:“太傅这些年不耐烦朝中繁杂事务,想来今日前来一定有要事。”
皇帝留下几个大臣,定然有事相商,邢于越没打算隐瞒,而且也没有隐瞒的余地。
太子当了几十年储君,昨日事发,牵扯的官员众多。以皇帝的谨慎性情,太子一系的重要官员,一定会被严密监控,昨夜那么多人登门太傅府,是瞒不过皇帝的。
邢于越三朝老臣,姿态却摆得很低,他跨出两步,撩起朝服前襟跪下:“陛下,微臣是为太子之事而来。太子幼年,微臣也曾教导过太子,如今太子却犯下如此大错。老臣自知难辞其咎,特来向陛下请罪。”
皇帝皱了皱眉,“太傅何出此言?太子自小被当做储君培养,教导过他的朝臣和大儒不少。可无论谁教导于他,也是教导圣人之道、为君之道,断不会教他如何骄奢淫逸、鱼肉百姓。他自己品行有污,怪不得旁人,更与太傅无关。太傅请起。”
皇帝转头,吩咐一旁的张存海,“把太傅扶起来。”
邢于越依言站起,却并没有退缩的意思,他继续说道:“陛下,太子虽则有错,但终究是陛下的嫡长子,也并非残暴无德之人。只是身边没有中正之臣加以引导,才会酿成大错。知子莫若父,想来陛下知道太子的本性纯良,能给太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邢于越说完,直起身来,看向皇帝的眼睛里满是乞求之色。他虽是文官,却刚直之极。在皇帝和在场众人的记忆里,鲜少露出这种神情。
皇帝二话不说,就肯定了邢于越的说辞:“朕自是知道太子品行,太子昨日见朕,也是诚心悔过。说到痛处,居然犯了心疾,可见其悔过之心是赤诚的。太傅只管放心,太子是朕的嫡长子,朕一定会对他多加看顾。”
皇帝的话,让邢于越立时呆滞。
太子是不是犯了心疾?在场这些人,哪个不知道?皇上您就好意思,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可皇上是天子,说出来的话金口玉言,即使在场众人都知道这是谎言,可是谁敢戳穿?
皇帝不提太子的错,表现出拳拳一片爱子之心。可犯有心疾的皇子不能继承皇位,不让天下随时面临动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