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胡敬的解释,周秉义心里一松,如果并不是刻意重判,只是正经吃官司,那就好说。能把扇动民变的案子做成普通案件,已经不错了。本朝又有出银子减罪的规矩,只要不涉及政事、不是重案,就能用银子了事,让梁启源多破费些银子也好,家里破败些对于他来说不见得是坏事,能让他更认清自己,一家人过平安日子没什么不好。
于是梁启源的案子重新开审,最先提取的是梁启源的口供。
梁启源从周秉义那里知道,就是他贵为知府的姐夫,对于煽动民变、造反这样的事情也无能为力,甚至还会被牵连革职的时候,立即没了主心骨,大堂上问什么说什么。
案子很简单,之前已经审过一遍,这次除了加上梁启源的供词做主导之外,其它没多大变化,所以二次审理很快就结束了。
把一切外人不知道的前提原因都舍去,只从请齐娘子上门做点心遭拒绝开始,到梁家心有不甘,然后扰乱齐家经营的店铺,之后一步步升级,就是一个简单的民事纠葛。
至于真实原因,都这个时候了,梁启源哪还敢说他是想女儿能嫁进或者抬进容六爷府,所以才请齐叶上门做点心,想着通过齐叶让女儿和容六爷有所接触。自然是衙门怎么问,他就怎么说。
这个案子的重点在于判案结果。县衙判梁启源赔偿齐家小食店之前和之后一段时间的经营损失,共计纹银八百两。鉴于闹事地痞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予以轻判,梁家用于收买地痞的银子全部上缴,地痞各打三十板子以示惩戒。梁启源作为事件的主使者,打五十板子,服劳役五年。
所有这些,都是用银子说话的,齐家的银子自不必说,就是明面上的八百两,即刻就要给出。
而收缴地痞的脏银,地痞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牢狱之苦,得到的银子又被衙门收缴,出来之后自然要找梁启源再次讨要。衙门判决时已经说了,地痞如数上缴脏银之后,不得再有扰乱地方的事情发生,否则相关人等从重处罚。言下之意,就是梁启源必须自己把事情了了。
梁启源现在已如惊弓之鸟,生怕惹上杀头的罪名,为了地痞们不再闹事惹祸,这银子是自然要往出拿的。
更大的一头在五年劳役上,梁家大老爷哪服过劳役,而且犯罪之人的劳役和寻常百姓服役自不一样,需要代缴的银子不可同日而语。
所以,梁启源被衙门的差役架出来的时候,固然脸色灰败、身形萎靡、步履蹒跚,而梁家来接他的人也一样垂头耷脑,就连服侍的仆从也是简单,只有车夫和管家两人。
梁启源挨的五十板子,有周秉义打点,没怎么受伤,顶多也就是青肿和表皮渗血。但终究是五十板子呢,就算下手轻,那不是好挨的。
他被上了年纪的管家扶着,费力的爬上马车,趴靠在马车里两个引枕上,才拖着颤抖的声音问车辕上坐着的管家:“怎么才过来这两个人?其它人呢?”
管家的背影僵了僵,回头答道:“回大老爷话,大老爷今日回家,大奶奶正忙着指使奴才们做事,抽不出更多人手,所以只得小的两人前来。”
进梁府大门的时候还不觉着什么,马车一路不停,直接往后院走的时候,梁启源发现不对,问管家:“怎么走这条道?”
从梁启源发现不对,再到问出话来,马车已经到了后院院门处。管家先从车上下来,又返回身扶梁启源。
梁启源身形没动,看着不是原来二门的二门,问管家:“怎么在这里停下了?大奶奶是怎么安排事情的,早早的下了车,难道让我这个样子的步行回房不成?”
管家苦着一张老脸,说道:“大老爷,这里就是咱家二门了。为了凑服劳役的银子,之前的内院连着后院偏院都卖了。”
“卖了……”梁启源下意识的喃喃重复,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难看,“仆从呢,是不是也都卖了?”
管家说道:“大奶奶说,连院子都没了,就是留下仆从,也没地方住。大部分都卖了,剩下的都是家里原来的世仆,还有得用的几个人。就是世仆,也都大部分去到乡下做事,把乡下原来的人打发了。”
连仆从住的地方都没了?是呢,若是内院往后往东的院子都卖了,家里的确没几间房子了。梁启源颤抖着声音问道:“田产和铺子呢,还剩多少?”
“三间铺子都卖了。田产只留下一半,都是良田,其余的也卖了。”管家艰涩的说道。他也是梁家世仆,知道梁家这些家业来的不容易,三辈人的努力,就这么没了。
“家,就这么败了?”梁启源的声音越来越低。强撑多日的精神,在今天挨了板子,又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终于垮下来,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
衙门判下来的八百两银票子是金嬷嬷拿回来的,叶欣颜看着这些预示着白花花银子的银票,心里着实的腻歪,连她一向喜欢的银票的暗纹,这时候看着也格外不顺眼。
她问金嬷嬷:“咱们铺子前前后后大概损失了多少银子?”
金嬷嬷说道:“咱们店里这段时间没什么人光顾,可后厨一直没歇着,宏鹤楼卖出的量多了好些。损失的不多,也就是几十两。”
叶欣颜嫌弃的指了指几张银票,说道:“那多出来这么些。该怎么办?”
金嬷嬷说道:“什么怎么办?这是咱们应得的。”金嬷嬷止住叶欣颜想要说出的话,“奴婢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