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惟德出使浙西,赖饶介、陈基、汪同、史椿、封伯颜以及苏州一干名士之力,终将张士诚说动,定了盟约。满载而归。
这日他渡过黄河,打听得清楚,察罕帖木儿仍然驻军在曹州,未曾离去。当下不敢延误,星夜兼程,直往曹州而去。
欲至曹州,有两条路可选,或经单州、走成武;或过楚丘、走定陶。燕军从曹州撤退后,现如今全军停驻成武,周边警戒森严、远近哨骑不断,单州、成武这条路显然是不好走的。他便选了楚丘、定陶。
楚丘驻扎的也有燕军,不过人数不多。他远远地避开城池,走小路,日夜急行,一天半后,到了定陶。
定陶距曹州只有二三十里,当日赵过撤军时,专门留下了一支军马驻守在此,以作应对察罕军马的前哨。李惟德在此处略微停了一下,他也不是无胆之人,在城外七八里处,登上一座山丘,远远观望。
只见城中旌旗遍布,遥闻号角不绝。时有探马出入,外有步卒筑营。端得刁斗森严。虽或不能说有金汤之固,但以所见,却也绝非一战可下。
他观望良久,叹道:“主公虽解曹州之围,燕军却分明元气未伤。海东小邓久有识人之明,能得将士死力,号称百战百胜;今日观之,确为国之大患,我之强敌也。也难怪主公迫于无奈,只好与士诚联盟。实不得已而为之!好在俺此番出使,幸不辱命,总算与士诚达成了盟约!”
看得多时,远远望见有一支燕军探马朝这边来,不敢多停,忙打马下山,选定道路,径往曹州。
不及一个时辰,已到城外。他知道察罕帖木儿等盟约的消息肯定已经等得着急了,叫开城门后,不顾风尘仆仆,先往帅府回报。
李察罕正与李惟馨、王保保等在一处说话,闻他回来,忙叫进见。
两下相见。
李惟德跪拜行礼,察罕帖木儿亲手将之扶起,上下打量,笑道:“这才几天没见,你就有些清减。这一路上,可真辛苦你了!……,看你虽然清减,气色不错。这次出使姑苏,成果如何呀?”
“幸不辱命。”
“噢?士诚同意与老夫结盟了?”
“正是。”
“好,好!小李君,你这番可立了大功啊!”
“说起此事,臣却是汗颜、惭愧。”
“此话怎讲?”
“之所以能说动士诚、达成盟约,全赖松江诸君之力。臣只不过因人成事而已。”
察罕帖木儿来了兴趣,让李惟德坐下,吩咐看茶,等他略解口渴后,徐徐说道:“你说此番‘多赖松江诸君之力’,可是那汪同、史椿、饶介、陈基、封伯颜等帮了大忙么?”
“不止他们。还有杨基、王行等一干松江名士。汪、史诸公说士诚於内,杨、王诸君造舆论在外,内外呼应、彼此应和,方才终将士诚说动。”
李察罕细问详情,李惟德如实告之。
李察罕听罢,不觉有感而,喟然长叹,说道:“今天下纷乱,未有定时,倒是难为了姑苏诸君,处久战之地,居江湖之远,却仍能一片丹心向日月!不改其忠。相比之下,庙堂上的衮衮诸公岂不羞惭?……,民心如此,民望如此,我辈敢不奋!”
李惟馨、王保保、李惟德皆起身,躬身说道:“正该如此!”
“坐下,坐下!”既说起了姑苏名士,李察罕却是忽然想起一人,问道,“小李君,老夫久闻姑苏有两位大才子,一个杨铁崖、一个高季迪。你这回去松江,可见到他们两人了么?”
杨铁崖,即杨维祯;高季迪,即高启。此两人一老一少,“横绝一世之才”,若论名望,杨基、王行等人远远不及。
高启是长洲人,和道衍是老乡,张士诚据吴后,移居淞江畔之青丘。杨维祯浙江诸暨人,几年前举家搬到松江。
张士诚对他两人亦是闻名已久,分别多次邀请。
杨维祯放浪形骸,加上年龄也大了,“屡召不赴”。高启倒是曾入其幕府。松江人文荟萃,士诚府中,座上皆“巨儒硕卿”,而高启时年只有十六。不过,他生性清淡,后来借故离开,携家隐居在了青丘。
——所谓“北郭十才子”,其实便是因高启而起的。“初,高启家北郭,与(王)行比邻,徐贲、高逊志、唐肃、宋克、余尧臣、张羽、吕敏、陈则皆卜居相近,号北郭十友,又称十才子”。
高启的名声太大了,才名远播,因此引来了许多人搬到他家附近住,得号“北郭十才子”。
所谓“卜居”,也就是“卜邻”。白居易写过一《欲与元八卜邻,先有是赠》,其中有两句是这样写的:“每因暂出犹思伴,岂得安居不择邻”。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北郭十才子之举,也可算是当时的一件雅事。由此,亦可见高启之才名。同时,高启也是“吴中四杰”之。
李惟德答道:“杨公fang荡,如神仙中人;高君清雅,好田园之乐。臣此次去松江,前后不过五六日,时间紧促,却是不曾有机会得见他们两位。”
察罕帖木儿闻言,连道:“可惜,可惜!”
他虽然以武功名扬天下,本质还是个读书人,对这些有名的才子文人有所爱慕,正也在情理之中。实际上,也正因为了他读书人的本质,那松江的群臣、名士、才子们才会对他这么盼望,“跷足以待”。
说了会儿松江名士的风范,李惟德又将饶介等人写的赠别诗拿出来请李察罕观看。察罕帖木